第五章 御剑之术(上)[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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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娘睁开眼睛,慢慢的从床上坐起身子,感到全身软绵绵的没有气力。看看窗外天已不早,她摸索著下床想去厨房忙活,突然脚下一绊,险些跌了一交。
“逍遥!你不在自己房里睡,躺在这儿干嘛?”
李逍遥迷迷糊糊的从床脚边爬了起来,揉眼道:“唔……我怎麽会在这?”大娘想:“这孩子自小失了娘亲,每回梦游都跑来我床脚下睡。唉,也怪可怜的……”拉他起来坐在床边,轻手抚摸他头,说道:“唉,逍遥,真难为你了。”想起一件事,又道:“潇洒庄那个僮儿……你是识得的,好像叫什麽书航罢?听说他随萧家公子赶考回来了,因见萧公子高中,这孩子心也热了起来,回家跟他老爹说非要进书塾念书呢……”李逍遥抓著头发皱脸听了几句,越发感觉心里不知为何堵得慌,忍不住打断婶婶的话头:“对了!老婶,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大娘瞪了他一眼,“什麽事?”
李逍遥揪著头发使劲回想,口中咕哝道:“是……是……咦?怎麽突然想不起来了?我明明……明明……”越想记起,越发头痛欲裂,心头一团迷乱,隐约觉得这事很重要,当然比进什麽学塾念书还要紧,但却怎麽也回想不起来,暗暗吃惊:“这麽重要的事怎麽就偏偏想不起来?到底是啥事呢?”李大娘断定这小子有意顾左右而言他,一听说念书就岔开话题,哼道:“既然想不起来,那就不是什麽要紧的事儿啦。”李逍遥挠头道:“总……总之是件大事!大到脑子里装不下的地步了……”大娘瞪眼道:“我看你又是在作梦!回房间睡觉去!”
李逍遥抓著头发走出房间,口里还在不停的咕哝:“大件事……大件事……到底什麽事儿呢?”大娘见他走了出去,不禁奇怪的望著他的背影,只见李逍遥一径走向茅厕,又转身往楼上走去,显得魂不守舍的样子。
李大娘摇了摇头,心下嘀咕:“神情恍惚?小捣蛋多半是到了开始发春的年龄了,心里准是藏著不知哪村的女孩儿……唉,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抬手摸摸鬓角,忍不住凑头到镜子前边瞧了瞧,突见颔下有块皮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口子,不禁吃了一惊,心里生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可别被逍遥看见了……”食指一按,若有所思地将那块皮又揉了回去,直至合拢无痕。
她正自发呆,大门外突然闪出一颗大脑袋,却是小虎子。“大娘,逍遥哥儿这会儿睡了没?”
李大娘一怔,连忙抬手掩脖,不耐烦地说道:“去去去!有话明儿再聊不迟……”
李逍遥躺在床上,手枕後脑勺,跷著腿呆看脚上包裹的绷布,血迹犹然未干。他不禁暗暗纳闷:“我身上总是莫名其妙的有些这伤那伤,这却又是被谁家的狗咬的?”在床上辗转反侧,挨到半夜仍是毫无睡意,但要苦思冥想又觉有些事堵住了:“奇怪,好像有件很重要的事就是想不起来……”
刚闭上眼睛,突然蹦了起来,想起一事:“哎呀……差点给忘了!好像十里坡山神庙有人约好打架,对!就是日前到我家客栈坐过一会又走的那帮人,不知道打没打成?嗯……反正睡不著,何不去瞧瞧?”通常别人打架,李逍遥若在旁边总是少不了会趁机检检便宜,顺手牵羊或者混水摸鱼什麽的,这类场面自是越热闹越好,就象吃喜酒、逛庙会,只要能赶得上,往往不会空手而回。
他蹑手蹑脚走出房间,外边更鼓声不时在耳边敲响。刚下楼梯,婶婶房里突然传来声音,大娘在床上翻了个身,哼道:“是逍遥吗?要去哪呀?怎麽这麽晚了还不睡觉呀?你是不是又想溜出去鬼混哪?”
李逍遥心肝一跳老高:“老婶的耳朵真是好贼!连发梦也是睁一眼看守门户,我看她赶得上猫头鹰了。”连忙倒退而回,口中敷衍道:“啊,没事儿,我这就回房去了。”前进不得,只得从楼梯下退回楼道上,见那两间客房的门只是虚掩,扒著门缝一瞧,屋里却没有人影。李逍遥心道:“苗子又上哪儿去了?包了房却又总是不回来睡……这些苗人就是爱作怪!”著地一滚,闪身回到自己房间。这“著地一滚”通常是武侠故事里那些夜行人的惯技,李逍遥自然也要练得娴熟才象个侠的样子,只是黑灯瞎火里总是难免磕磕碰碰,看似行云流水,其实拖泥带水。“唉呀!”他的脑袋在自己房间里不知又撞到了什麽硬物,磕得生痛,心下不禁骂了一声:“该死的‘著地一滚!”
摸黑钻到床底下,心道:“到了该用秘道的时候了。这就叫做‘暗渡陈仓……”那天他仓促挖好这条“秘道”,还没机会使用,因怕被婶婶发现而封闭这条秘道,他连出口在哪个具体位置也未暇精心设计。但凡此类“杰作”难免总要多少留下些遗憾之笔,李逍遥自也不会放在心上,反而微感得意:“武侠传奇中所有的男主角除了我李逍遥之外没人会造机关,这本身就是一个了不起的创意,嘿嘿!”
他从床底钻入,顺著墙角的空心所在一滑而下,秘道的出口本来设计在柴房的杂物堆一隅,但他家柴房的隔壁便是茅厕。李逍遥打开出口的时候闻到一股屎味,方知自己先前的设计出了一点小小的误差。
他捏著鼻子钻出脑袋,旁边有个粗哑的声音问道:“有没纸?”李逍遥道:“有。”随手递了一张净衣符过去。一只黑手伸过来接住,哑著嗓子问道:“小兄弟,求得灵药了吧?”
李逍遥一怔,转面定睛一瞧,认出蹲在旁边的一个小山般的大黑影居然是住他家楼上的那个苗人头儿。“灵药?什麽灵药?”
那苗人大汉凑脸过来瞪著李逍遥的眼睛,瞧了一会,见他满眼的迷茫之色,苗人大汉不禁哼了一声,问道:“你真的什麽都不记得了?”
“我记得你呀,”李逍遥道。“那天我婶婶生病,我急著去找药,路上遇到一夥小痞子,你帮我赶跑了他们,还给了我一颗不知什麽药……”
那苗人大汉两眼不由瞪得大些,脸肌微微抽动,心里大转念头。“然後呢?”
李逍遥抓著头发道:“还有然後?没了吧?”那苗人大汉瞪了他良久,看出他确实什麽都忘了,方才点了点头。“呵呵,你说的对,的确没有‘然後了。对了,现在是什麽时辰了?”
李逍遥道:“哦,三更天了。”那苗人大汉挤著脸蹲了一会,外边传来几声轻轻的脚步声,一人低声说道:“船准备好了,首领。”那苗人大汉吁出一口长气,翘起屁股,口中咕哝一句:“嗯,是时候了。”李逍遥听见纸声擦响,那苗人起身系裤带,两眼却目露精光的瞪著他。李逍遥不禁脖子一缩,心下暗生惧意:“这家夥的眼神就像十大通缉犯里边的杀人魔王一般……”但见眼前突然晃动著一吊钱,他的脖子不由的又伸了出去。
“这五十文算是买你那张手纸钱,”那苗人大汉道。“小兄弟,我们现在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可以打烊,不必等我们了。”
李逍遥收起了那吊钱,心道:“等你们才怪!不过……一张没用的净衣符能换到五十文,这笔厕所里做成的买卖倒也划得来。净衣符我还有好几张压箱底,却不知以後还能不能又在厕所里撞到缺手纸的买家?”见那苗汉要往外走,便随口问了一句:“这麽晚了,你老要上哪儿去呀?”
苗人大汉转面瞪了李逍遥一眼,脸色一沈。“小兄弟,少知道一些事情可以活久一点!”
李逍遥不禁一怔。那苗人大汉瞧出他眼中的忌惮之意,便即哈哈一笑,迈脚而行。“要不是看你蛮听话的,那天我就赏你一颗金蚕蛊而不是‘忘忧散啦,哈、哈、哈!”
走到外头,另两个苗人迎了上来,其中一个腮长黑痣之人小心地向茅房里瞥了一眼,低声说道:“乌堂主,里边的小子要不要……”背对著李逍遥,提手做了个抹喉的手势。那黑大汉脚步不停,口中哼道:“这是汉人的地头,能不生事便不生事。嘿,石长老给的忘忧散果然有效……”
另一人把那有痣的作势抹脖的手按了下去,低声笑道。“看样子他去仙灵岛求药的记忆全给事先服下的忘忧散‘抹去啦,比你一刀抹脖子还干净!”
李逍遥从墙影中走了出来,探头一望,只见那三个黑影直挺挺地走到一排篱笆之前,一齐刹住脚步,同时转动身子,直挺挺地沿著围篱望村外而去。他不禁哼了一声,心道:“装得神神秘秘的,一定不是去干啥好事……”忍不住想跟去瞧瞧,但又转念:“算了!客人的闲事少管,这是婶婶的开店之道。”想了想,又疑心道:“莫非也是要去十里坡山神庙打架?不行,这麽大的一场热闹哪儿能漏掉我?去看看!”
他越想越觉心痒难耐,连忙摸黑往後山走去,经过香兰姊妹家墙外,见屋里灯还亮著,还像还有女子声音在说话。他忍不住爬到窗边,向里边望了望,两姊妹正在焦急。
香兰红著双眼道:“呜……怎麽办……怎麽办?”看样子像要哭了似的。李逍遥在窗外不禁好笑:“你就会呜呜怎麽办怎麽办……”两个村姑转面看见他,皆是一怔。大姊秀兰忙道:“李家哥哥,拜托你帮帮忙,我爹的哮喘病突然发作了,你能不能帮我们把洪大夫请过来?”李逍遥皱眉道:“李大伯又‘呃呃呃的乱喘一气了?他怎麽没事老在夜里喘……我这有张净衣符,不如你们拿去塞耳先……”香兰瞪眼道:“你自个儿留著塞嘴巴罢!”李逍遥调笑道:“不如还是你留著用吧,不塞嘴塞别的也行……瓶塞、瓶塞,拔拔、塞塞。”
香兰哭道:“你……你就会趁机来欺负我们。”李逍遥笑道:“我哪有‘趁机欺负你们?不就是刚好路过你家,顺便做个‘家庭访问而已……你可别故意弄破了瓶子栽我的赃噢。”话声刚落,香兰就红著脸飞了一只小酒瓶过来,嗔道:“休要再提什麽瓶子破不破的!”
小酒瓶来势飞快,李逍遥手来不及抬起,脑袋急忙一偏,再转回脸时,只见他用嘴叼著那只小酒瓶,一对眼睛张得大大的,目中满是调皮顽谑之色。香兰破涕为笑:“你就是嘴好使。”李逍遥抬手摘下嘴咬著的小酒瓶,眯一只眼道:“你这麽点评我未免不够全面吧?”拿起那酒瓶在耳边摇晃了几下,心中一喜:“秀兰姐又酿新酒了。”
秀兰可没心情陪他说笑,垂泪道:“这回爹爹的病发得急,又是三更半夜的,我们姐妹俩真的不知该怎麽办才好……”李逍遥拧开瓶塞咕噜噜喝了一口酒,心想:“扫兴扫兴,去十里坡单刀赴会看别人打架之前,先到这儿找个相好的村姑热热身也不错,谁料到李老儿没事就会乱喘,准是想阿牛他老妈想多了透不过气来……”香兰走到窗边,央道:“你快去帮我们把洪大夫请来吧。他那儿又远又黑,一旦睡下,除你之外谁也没辄。还是你有办法的,最多……最多回头我请你喝酒。”李逍遥咂著嘴道:“你不请我也有的喝。”突然脚下一滑,脸孔随即在窗口消失。
两姊妹听到李逍遥好像摔倒的声音,一齐抢到窗前往外瞧去,李逍遥却在几十步之外哈哈一笑。夜风送来他快活的小调儿声,哼的词儿却也似他平时说话般有一搭没一搭。
“我有一杯酒,可以醉倒两个人;
谁说一份情,可以打动两颗心;
哪样一个字,可以诉说一辈子;
心头一种盼,从现在到永远!”
到了洪大夫屋外,但见门窗皆闭,里边早已熄灯。四周原本静悄悄的,突然间响起了“梆、梆、梆”的拍门声。“洪大夫,开开门啊……洪大夫!洪大夫!”
李逍遥素知洪大夫是个会睡的,一躺下去雷打也醒不来,他敲了半天门,手脚并用,闹得震天价响,里边还是没动静。最後急了,扯开喉咙大叫:“洪金宝!”
“金宝药店”那块牌子似乎震了一下,屋里终於有了动静。“三更半夜的,是谁在敲门呀?”
李逍遥登时舒了一口气,心道:“没想到这一招倒管用,早知道一开始就叫他名字,也省得我折腾半天……”见屋里灯亮了,忙道:“洪大夫,劳您的驾……秀兰她爹亦即李灯灰俗称‘种西瓜的李老儿哮喘病又发作了,看起来似乎严重到要去东京哎,请你赶快过去搞定他罢,省得这老骨头没事又给他那两个可怜女儿制造麻烦……你说他这麽大年齿了还闹个什麽劲儿?”
洪大夫答应道:“好……好的,我马上就过去。”
“洪大夫真不愧是俺村的国手,一出马就摆平了你爹……”李逍遥坐在一张八仙桌上盘腿嗑瓜子,安慰那两个眼睛哭得红红的丫头。洪大夫临走时说道:“你们可以放心了,已经稳定下来,没有什麽危险了。万一有什麽不对,再过来找我。”李逍遥分了一把瓜子给大夫,说道:“对,有变数再找你。”
秀兰红著脸道:“李家哥哥,我们……我们真不知该怎麽感谢你。”李逍遥抓了一把瓜子装兜里,口中客气道:“不用了,我也没帮上什麽忙,只是跑跑腿而已。小菜一桩……”秀兰只是再三的道谢,好像救了她爹的不是洪大夫而是李逍遥似的。
等大姊进屋去照顾爹爹,香兰又挨到李逍遥身边,低著头道:“李大哥,我好怕……你留下来陪我们好不好?”李逍遥笑了笑,压著声音道:“好哇,不如到你房间里?”把手绕到背後,化掌为爪,食中二指微勾,正要捏她圆鼓鼓的小屁股,秀兰突然从里屋探出脑袋,说道:“妹子,我在厨房煮了些姜汤,你去打两个鸡蛋,端两碗过来,给爹爹和李大哥趁热喝了罢。”香兰转头答应。李逍遥飞快收手,正色道:“大夫不是已经说了吗?你爹爹不会有事了,放心吧。我有点事,要到山神庙走一趟。”
秀兰道:“那也得先喝了姜汤再走不迟。我去给你端来……”趁大姊出了房门,香兰小声道:“那不是要经过西边的十里坡?听说……”凑嘴到逍遥耳边,瞪大了双眼说道:“那里到了晚上会有鬼怪出来整人,很可怕呢!”
李逍遥哈哈一笑,道:“以我的智慧怎麽可能被这种无稽之谈吓倒?不怕告诉你,其实那是大人用来吓小孩的,你也信?”香兰愕然道:“什麽嘛?你以前不也说有吗?”李逍遥辩解道:“你应该用发展的眼光看我。以前是以前,现在我的智慧也随著身体的长大而发展到了一个新的境界,足以拨开云雾见青天……”香兰噘嘴道:“哼……走嘛,不理你了。”
金宝药店是通往後山的必经之处,这会儿灯光还亮。洪大夫在屋里一边嗑瓜子,一边对著墙发呆。但见他脑後突然长出两只爪,左右分开,五指一张一合,影子映在墙上,犹如鬼影一般狰狞吓人。
洪大夫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为何不回去睡觉,半夜出来乱跑?”爪影微晃两下,收了回去,李逍遥从他背後蹦了出来,笑道:“你为何不上床困觉,半夜坐著发呆?”洪大夫苦笑道:“被你这麽一弄,这下子我可又没得睡了。”李逍遥把那只有伤的脚“!”的一声搁在桌上,皱著脸道:“帮我搞定它。”
洪大夫捋袖起身,口中说道:“小李子,是不是又跟人打架啦?真是……这点小伤,我替你扎个几针,再推拿几下就没事了。”李逍遥忙道:“能不扎针就尽量别扎。”洪大夫解开绷带,看了看李逍遥脚上的伤口,不禁吃了一惊,说道:“什麽东西咬的?怎地这般大的牙印?”李逍遥道:“不知是哪家养的大牙狗干的好事,当时的具体情形我记不得了……”洪大夫仔细察看伤处,动容道:“啧啧!你不觉得痛吗?”李逍遥道:“是开始觉得有一点点痛,一路走就一路越发的疼了……所以来找你。”
“一点点痛?”洪大夫向他瞪著眼道,“我看你这只脚的筋都快烂成一沱一沱了,还说只有一点点痛?你该不是在哪儿吃了麻沸散吧?”李逍遥皱脸道:“三更半夜的别把这一点点小伤说得那麽吓人好不好,拜托!”
洪大夫边忙边唠叨:“别说我不警告你呀,小李子。今後你走路会有点儿与众不同了,这事儿要让大娘知道,那她可有得受了……我要是她,明儿就领你去省城向布政司衙门报个名儿。”李逍遥问道:“报啥名儿?”洪大夫道:“领伤残人士安养津贴的名额。”
“太夸张了吧?这就叫做‘卖棺材的盼人多死点儿,当大夫的巴不得你天天生病……”李逍遥提著一根药店门口捡来的棍子,一瘸一拐的摸黑走在後山的小道上,想著洪大夫之言,心里老大不痛快。“刚才我走的时候,老洪好像有话想跟我说,老子生气没理他……这家夥最近老是神神叨叨的,三句话两句不离我婶婶,该不是暗生黄昏之恋了吧?”
十里坡这段路即使在大白天行走,也总会令人顿生阴森之感,何况深夜,李逍遥又是独自一人。此时李逍遥感到脚甚痛,四周漆黑阴暗,越往前走,山野中那股巨大的喘气般的异声越响。他知是风在山坳乱石岗刮动之声,但难免会让人联想到群魔出穴之类的传说。十里坡山徊路转,山石野树在夜幕下映出的奇形怪影层出不穷。李逍遥胆子虽不能算小,却也不免有些头皮发麻之感不时生了出来。但他是个玩起来可以浑不要命的人,若换了别人还不早缩了回去。
但听枭声在野树丛深处时而低啼,夹杂著各种虫鸣的动静,黑暗中就象有什麽夜游的东西躲在一旁对李逍遥冷笑。李逍遥感到发根微微变硬,心中竟也抑制不住扑通乱跳起来。就在他越走越感心神不定的当儿,耳朵突然隐隐约约听到女人哭泣之声。李逍遥一怔,连忙抬起一手拊耳,仔细听了听,那声音却是千真万确,清清楚楚,绝非幻想。
“不……是……吧?”李逍遥头发立时竖了起来,那根总是垂在肩後的小辫子犹如“朝天一柱香”似的在头顶上高高的一顶而立。他正自惊疑不定,不觉迈脚转过一处山石拐弯处,突然间见到道旁有个穿著淡青色衣裙的女人身影。
李逍遥大惊,想迈脚便逃,脚却不听使唤了,只得闭上眼睛,假装没瞧见,一步一步的想从那女子身旁溜开。那女人突然止住低泣之声,转面瞧了瞧他,哀叹一声。李逍遥脸色唰的白了,心下一迳暗暗叫苦。只听一丝凄凄切切的语声钻入耳朵:“小弟弟……”李逍遥心中一跳,暗叫:“不要叫我‘小底笛……”
那凄凄切切的语声又道:“你是谁家的孩子,三更半夜在山上乱跑做什麽?”李逍遥吓得没敢作声。那女子默然片刻,好像在黑暗中偷眼打量他,过了一会又在他背後幽幽的叫唤一声:“小弟弟,你认得路麽?”李逍遥心中一怔,眼睛骨溜溜乱转。
那女子哀叹一声,说道:“前边来了许多恶人,不知要干什麽勾当,你若是临近村子里的,赶快回家去罢。”李逍遥心念一动,不禁问道:“是在山神庙那边吗?”那女子似乎“嗯”了一声。
李逍遥暗思:“既然被她瞧都瞧见了,老子就算装做没看见,那也混不过去……”大著胆子飞快回头一看,见那女子坐在道边山石上似在歇脚,身边放著一个桶子。她虽象是提水累了歇会儿,神情却似独自伤心,样子楚楚可怜,看来毫无害人之状。李逍遥想:“似乎没有恶意。”忍不住问了一声:“你……你是哪家的?三更半夜在这儿干嘛?”那女子垂首道:“我家离这不远,提水累了,且先歇歇再走。”李逍遥道:“这儿有三个村落,後边是李家寨,往东是萧家庄,西面是晶合庄,这些地头我都很熟……”那女子低声道:“妾是家住晶合庄。”
李逍遥抬手搔搔头,顺手抚平刚才受惊而竖起的乱发。“晶合庄?那儿谁家能有你这般年轻的小媳妇?”那女子凄声道:“婆家姓王。”李逍遥猜道:“哦,你是王晶家的?”
那女子似乎偷眼瞥他一下,又垂泪低叹。李逍遥不禁说道:“听说王晶家的婆婆很悍。该不是三更半夜叫你出来提水吧?这未免太过分了……”那女子听了竟微微抽泣。这更证实了李逍遥心中的想法:“王晶这个胖子最是没用!怎麽可以让自己媳妇这般受婆婆欺负!他结婚那时请都没请我婶婶……”
那女子哀叹了一声,幽幽的说道:“我有个谜语,小弟弟看来甚是聪明,可不可以帮我猜出谜底?”李逍遥不禁一怔,随即说道:“说来听听?”心下突想:“搞什麽嘛?三更半夜一个人跑到山上想谜底,该不是有病吧?”但见这年轻媳妇神情凄楚,绝无半点戏谑之意,不禁又想:“多半又是王晶他老娘想出来折腾自己儿媳妇的新花样,这小媳妇若是猜不出来,回家可有得受了。不行!我既然撞上了,岂能叫她得逞……猜谜?年年灯会我婶婶都有份的,只是我没试过像她那样每射必中。”
那女子说道:“从前,有位刚过门的年轻媳妇在村头井边提水,忽听有人问道:‘大姐,去县城该往哪条路走?那媳妇抬头瞧见问路的是一位英俊书生,便没有答话,只用手指了指道儿,便挑起水桶回家了。谁知,这事被小姑子‘麻雀嘴看见了,便在母亲面前添枝加叶地告了嫂子一状。那媳妇无端挨了婆婆一顿毒打,满腹冤屈,含泪写了一首诗:‘打奴奴知晓,背後有人挑。心中明似镜,只为路一条。写完後,她感到有冤无处诉,竟悬梁自尽了。”李逍遥不禁唏嘘道:“王晶他老娘真是太可恶了!”那女子抬起眼皮,含泪望了望他,凄声道:“这首诗既诉说了心中不平,同时也是个谜语,猜一物。你能猜出来吗?”
不知不觉,李逍遥的头发又在脑袋上一根一根的竖了起来,皱著脸道:“猜出来又怎样,猜不出又怎样?”那女子凄凄惨惨的起身,提水离去,只见她的身影在夜风中微晃著渐渐远去,风中却飘动著几缕哀泣之声,吟的竟是那女子刚才留下的诗谜:“打奴奴知晓,背後有人挑。心中明似镜,只为路一条。”
李逍遥苦丧著脸道:“这有什麽难猜的?谜底是……灯笼!”心中不禁想起年前婶婶似曾提过一事,这事儿突然跃上脑海:“王晶家自从死了一个媳妇,後来晶合庄附近夜里时常有人看见树上挂了许多白灯笼……”刚说出谜底,眼前突见昏光一闪,树影後飘动著几盏白纸灯笼。
李逍遥大惊,冲口而出:“鬼灯笼!”但觉头皮一阵发麻,定睛一瞧,树影依然阴暗如初,却哪有什麽灯笼挂在那儿?
他呆立片刻,心中只是打鼓。不由自主的倒行几步,突然撒腿就跑,跑了一段又暗觉身後有异,猛然回头张望,黑漆漆的却又没见到什麽。他只得转回身子,继续往山神庙方向走去,其实这时哪里还有看人打架的兴致,但若就此打原路回去,却是说什麽也不敢。皱著脸想:“没想到这样就‘中奖了,买四季彩都没这般好运……今晚说什麽也别往刚才那条路回家了,只好先到山神庙避一避,等天亮了再回村里去。”惶然之际,觉得这个主意在没别的好主意的情形下也是不错的,於是又硬起头皮往前走,心下一迳乱念普渡波罗密经,只盼别再撞见什麽不对路之物。
偏偏天不遂人愿。拐过一个弯道,李逍遥突感身陷大团厚厚的迷离白雾当中,耳边嗡嗡乱响,好像总有一些个儿不小的飞虫在他身旁团团转。李逍遥心中又开始打鼓:“记得小时候我在这一带剿杀过不少马蜂,可别这会儿趁火打劫找老子秋後算帐……”越想越觉不对劲,提起手上棒子乱挥,驱打迷雾中那些若有若无的飞行之物,一边打一边跑,耳边嗡响之声竟似如影随形,纠缠不放。
他正自没头乱奔,突然脚下踩空,“啊呀”一声,从斜坡上咕噜噜滚了下去。
漆黑中,但见草丛里影影绰绰的似是藏著一些人。李逍遥以棍撑地,放轻脚步向前摸黑走去。十里坡是他从小就常来玩耍的地方,一草一木自是熟悉之至。就算那些人早已躲在暗处,李逍遥往草丛茂密之处乱钻一会,转眼间谁也不晓得他藏到了何处。
“这些人太大意了,居然没发现老子在盯他们的梢……”李逍遥蹲在几尺之遥的一个人影背後,眼见那人动也不动,心下不禁嘀咕。过了一会,四处并无别的动静,他见前边那人样子有点不对劲,暗暗起疑,忍不住挪身挨近,想瞧清到底有何古怪。草丛微动,突然“扑簌”一声从李逍遥身旁骤响而起,他吃了一惊,但见一只野鸡从草中一窜而出,乱扇翅膀,先是跳到李逍遥头上,他刚抬起棍子,那只野鸡就扑翅跳开,身後草声一响,却不知钻哪里去了。
李逍遥感到脸上一痛,似被鸡爪狠狠抓了一下,他不禁乱挥一棍,“拍”的一声,草中有物倒下。他张眼一看,脚下歪躺著一个和他一般高的稻草人。
李逍遥心中暗奇:“咦?”再寻过去,只见草丛中每隔七八步便立著一个稻草人。正是他刚才所见到的那些一动不动的人影。“搞什麽鬼?”李逍遥提手摸了摸脑袋,粗略一数,大约找到十二个稻草人。虽然这些稻草人扎得并不精细,样子却不陌生。
李逍遥倒是认出这些稻草人的模样。那天在他家客栈露过面的一干人个个没漏,全摆在这儿了,就连那两个没有进门的锦袍男子也在其中。李逍遥见一个稻草人做妇人状,却少了一只胳膊,显得甚是逼真,他想起那日在客栈里用筷子夹住他手的独臂少妇,心中不禁有些好笑,不知为何又笑不出来。
每个稻草人胸前均以一枚透骨钉扎入,其上穿著一张手帕大小的青布。分别写有每人的姓名、来历,以及生卒年月。李逍遥逐一看过来,先自独臂少妇身上的青布看起,写道:“洛阳邹师药,某年某月某日生,为神农帮已故帮主邹掏坟之女……”然後是那面有刀疤的中年文士,青布写道:“洛阳宇文刀,某年某月某日生,邹师药丈夫……”接下来依次为黑骨、白川等人。
李逍遥特别注意瞧那两个锦袍男子模样的稻草人身上的青布,左边那身躯微宽的稻草人却是眉心扎钉,钉头穿著的布片写道:“万一魁,某年某月某日生,林天南门下第二徒,绰号‘见人就咬……”旁边一个瘦高个儿身上青布写著:“陈春,某年某月某日生,林天南爱徒……”这自是李逍遥印象中那白面孔的年轻人无疑。他想起那天无故被这两人摔了一交之事,瞧见他们此时被人搞成这等形状,心中不禁好笑:“原来一个是‘见人就咬,另一个却是叫春……屌什麽屌?瞧你们现在这鸟样,嗯……林天南又是什麽鸟东东?老子没听说过。”当他眼光落在十二个稻草人身上青布所写著的死亡时辰上,心中却是一凛。这十二个人的死期是今天。
李逍遥心头扑通乱跳,暗疑:“是什麽人搞的名堂?”瞧不出其他端倪,四下又没别的人影,他心中不禁微微发毛,迈脚便走。突然满天惊鸟乱飞,耳边“扑簌、扑簌”之声不绝。数道黑影从草中急蹿而近,眨眼间李逍遥身旁已是人影幢幢。
李逍遥突觉发辫一紧,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微闪而落,把他揪住。几个黑影一晃而近,霎间李逍遥几乎以为那十二个稻草人全都活了起来。那褐衫女子瞪著他,森然道:“扎稻草人的难道是这小鬼?”一只空荡荡的衣袖在风中微晃,映入李逍遥眼瞳。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哼道:“咱们在这儿连守了几日,终於逮著这装神弄鬼之人了。”右手一抬,袖管褪下,露出一只装在断腕上的三叉戟。铁光一闪,刺向李逍遥心窝。李逍遥大惊,但见斜刺里横过来一支连鞘的长刀,架开了那支三叉戟。花白头发的老者转头张望,眼见出手拦他之人正是褐衫少妇身旁那面有刀疤的中年文士,那老者不禁变色道:“宇文刀,你却是为何?”
揪著李逍遥头发的那个葛衫瘦子阴恻恻的说道:“楚老二你急什麽?且听宇文先生有何话说,这件事甚是奇怪,我想没那麽简单。”李逍遥定了定神,认出揪他发辫之人也在稻草人之列,名唤查无良,好像是练什麽铁沙掌的。花白头发的老者名唤楚奇,旁边那和他一起的红脸老者名叫楚清,绰号“不清不楚”,像是两兄弟。那两个锦衫男子却不在其中。
这楚老二似是最为忌惮查无良,一听他阴著脸说话,立时便不言语。宇文刀见众人皆望著自己,便走到李逍遥身前,向他注视片刻,问道:“小兄弟,你受谁指使?”李逍遥还未回答,那个名叫邹师药的褐衫妇人微晃而近,用仅存的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样俊的一张脸,变成死尸後不知会怎样难看。”
“说!”五个黑衫汉子对李逍遥怒目而视,喝道,“你在这儿捣什麽鬼?”李逍遥皱著脸道:“这出戏应该不是我唱主角吧?我……我只是来看热闹的……”宇文刀瞪著他,“你听谁说这儿有热闹看?”李逍遥苦著脸道:“我……猜的。”宇文刀两眼上翻,哼了声说,“那你是不是也能猜到我们几个的来历?”李逍遥正想否认,名唤楚清的那个赤脸老者突道:“和他废话作甚?只管杀了便是,别耽误了正事……”话未说完,不远处有人压声叫道:“正主儿露面啦!”
眼见那干人纷纷往叫声传来之处掠去,就连查无良也放开了揪在手中的发辫,李逍遥登时松了一口气,正想趁乱钻进草丛中,但见褐衫微闪,邹师药突然晃到他面前,挡住去路,面无表情的瞪著他,哼道:“你还想活著离开麽?”李逍遥见到她目中露出杀气,骇然想:“看热闹看出性命之灾来了……”
邹师药正要抬掌,身旁野草“扑簌”一响,她立即反手一挥,眼前突然飘飞许多羽毛。李逍遥听见那只野鸡中掌之际发出的凄厉叫声,心头一跳,急忙著地一滚,钻入一大丛野草中。
那妇人转面没瞧见李逍遥,只见草丛一阵乱晃,便往草叶摇动之处飞身追来。李逍遥慌忙往深里钻去,突觉身下躺著一人,他手脚乱爬,正好压在那人身上。黑暗中感到那人硬挺挺的卧倒在密草中,李逍遥整个儿压在他肚子上也没有反应,似是一具死尸。李逍遥吃了一惊,身子不由得一缩。邹师药跃身而落,探手到乱草中一抓,哼道:“小鬼,看你往哪儿躲!”
李逍遥转脸一望,瞧见邹师药从草丛里揪出一个死样活气的瘦子,身上穿著一件又脏又旧的破道袍,却是刚才躺在他身底下之人。邹师药本以为被她揪出来的是李逍遥,突觉酒气扑鼻,定睛一看,提在手里的却是个烂醉如泥的瘦道士。乍然见到此人,不仅邹师药一楞,李逍遥也是心中一怔。
“酒!给我一……一口酒……就一口!”那瘦道士两眼半张半闭,喃喃的咕哝了一句。“我……我要酒!”
邹师药瞪著那人,突起疑心:“莫非是你在装神弄鬼?”耳边听到草声“簌”的一响,她心念急转:“那小鬼也脱不了干系!”决意先一掌毙了这醉鬼再抓躲进草丛里的小鬼,没等她动手,李逍遥急中生智,突然蹿了出来,叫道:“酒来了!”掏出先前在秀兰家拿的那瓶酒,向邹师药头上一倒,酒水当头撒落,立时将她全身浇湿。
邹师药不禁一激灵,转面瞧见李逍遥又飞快之极的钻入草丛中,她心中恼火,正要追过去毙了这小鬼,那醉道士馋酒之际,突然闻到酒香扑鼻而来,不禁大喜道:“酒……酒!”张手一搂,猛然将邹师药酒汁淋漓的身子紧紧抱住。邹师药又惊又怒,却挣扎不脱,变色道:“放手!你活腻了……”这时映入瘦道士醉眼中的并非一张怒容满面的三十岁妇人的脸蛋,而是这张脸上溢彩流光的酒汁,那些流淌的酒珠在夜色中发出百般诱人的光,在她白皙的皮色衬托下更是有如天仙玉露一般。瘦道士此时的情形无异於久旱忽逢甘露,闻到渴望很久了的美酒的气味更是不免意醉情迷,不顾这妇人徒自挣扎,竟然嘬嘴狂吸。
邹师药大惊,张口欲呼,醉道士眼前仿佛突然出现了一个开了盖的酒瓶口,连忙伸嘴来饮。可怜那妇人一声未及呼出便即哑然,这种情形却是从所未遇,挣扎之际,两人扭做一团跌进了草丛中。
李逍遥歪著脑袋在旁边瞧了瞧滚进草堆里的两人,一边啃瓜子,一边转身走开,不时听到草中似有怪声断续传出,其中夹杂著吸溜与呻吟之类的少儿不宜了解的声响,他不禁摇了摇头,扭脖吐出嘴里的瓜子壳儿,心道:“慢慢喝,别噎著。”走了几步,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口而哼:“瓶塞、瓶塞,拔拔、塞塞……”
他没走几步,脚下突然一绊,跌个踉跄。定睛一看,又发现一个伏在草丛里的稻草人。这个稻草人显然扎得仓促,认不出像谁。胸部也插了一根透骨钉,撕了块布写道:“此人名叫庄无涯,岷山人氏。”仅此数字,生卒年月似乎没来得及标注。
李逍遥抖出食指,口中“啧啧”两声,突觉脑後有异,似是有什麽东西扇翅飞过。他猛然回头张望,却没瞧见可疑之物。在这种情形之下,没看见什麽反倒更加可疑。李逍遥不由得全身冒出鸡皮疙瘩,心道:“可别又‘中奖……”好在山神庙就在身後不远,他慌忙奔了过去。
刚从树丛钻出,突然听见兵刃交击声响近,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黑暗中说道:“丁情,我们找这魔女报仇,可不是为了要跟你们蜀山派为难。识相的退到一边,就没你的事!”李逍遥认得这声音,连忙闪身藏到一株老树背後。探头一瞧,只见八九条黑影各持兵刃围住一对男女,发话的正是手大身瘦的那个查无良。
李逍遥听见“蜀山派”三字,心念一动,不由瞧向那两个被围住的人。但见那男的约莫二十来岁年纪,面色苍白,神情委顿,右膀一只衣袖空荡荡的垂在身侧。旁边一少妇皮色微黑,样貌甚是标致,左手提著一条软鞭,右手握著一把单刀,正同那两个姓楚的老者斗得激烈。这女子招数甚奇,以一敌二,兀自稳占上风。
旁边的五个黑衫汉子眼见楚氏二老渐渐抵挡不住,齐挺兵刃上前夹攻。但见袖影飞闪,那独臂男子不知使出什麽神奇身法,突然旋身穿入那五个黑衫汉子当中,但听“劈砰、劈砰”几声,三柄朴刀飞上夜空,旋即地上倒了三人。李逍遥正看得目眩,只听“乒!”的一声脆响,那独臂男子衣袖一拂,发出的劲风带动左边一名黑衫汉子劈来的朴刀向右侧一歪,刚好挡开了右边一名黑衫汉子挥落的一刀。间不容缓之际,那独臂男子身形滴溜溜飞转,将那少妇身前的两个老者逼得倒跃丈外。“啪”的一响,右边那黑衫汉子仰面朝天地倒地。
“什麽功夫?”查无良几乎瞧不清独臂男子眨眼间究竟是怎样击倒几名黑山寨好手的,不禁心中暗奇,目光投到宇文刀脸上。宇文刀虽说见闻甚广,但因那人出手太快,却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目光一凛,钢刀“铮”一声出鞘。
那少妇立在独臂男子身边,眼见宇文刀和查无良并肩逼近,不禁说道:“你们的武功与丁情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何必自取其辱?”宇文刀沈声说道:“宋香柠,当年你断我妻子一手,你们圣火教又欠了神农帮七十六条命债,一并还来罢!”脚下突然一滑,跌出几步,身体趋趄而前,李逍遥本以为他跌倒,谁知宇文刀这一跌竟是浑不要命的一轮快刀抢攻,但见他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地抢身扑到宋香柠跟前,唰唰唰急搠三刀,均是攻袭要害,宋香柠眼见难以抵挡,只得倒跃而退。
姓楚那两个老者早守在她身後,见她飞退而至,发一声喊,齐手来攻。宋香柠以一敌三,两个老者倒还罢了,那宇文刀却甚是了得,每一跌一扑皆是令人难以应接的搏命招数,她一时间竟被逼得左支右绌,险相环生。丁情见状正要上前,旁边一记掌风猛然拍来,自是查无良的“铁沙掌”出手了。
李逍遥想:“听人说‘铁沙掌纯属外门功夫,等闲最是难练,需要找一个大铁锅装满沙子,放在火上煮得滚热,然後每天用两只手往锅里不停地插啊插,就像大厨用两只锅勺炒菜一般……练这门笨功夫其实没啥意思,烫坏了手可不是玩的。”
只见丁情反手一掌迎向查无良拍到肩後的铁沙掌力,两掌相交,李逍遥本以为会发出多大动静,那知无声无息。查无良暗觉这一掌仿佛拍到一大团棉絮中,毫无著力之处,心中不由一怔,正要撤掌,突感丁情掌心生出一股绵绵的牵引之力,霎间吸住了他的手掌。一名黑衫汉子趁丁情与查无良对掌之际无暇旁顾,突然挥刀横削丁情腿胫。丁情手腕微侧,立时将查无良的身子带动向前,刚好挡住黑衫汉子扫过来的朴刀。
黑衫汉子见势不对,急忙收回刀势,以免误伤查无良。丁情衣袖倏然挥出,缠住刀杆。黑衫汉子暗觉一股力道从丁情衣袖上骤然传来,朴刀竟不听他双手的使唤,一偏而开,却扫向宇文刀脑後。这时宇文刀正要乘胜直取宋香柠性命,突感脑後劲风劈近,心中一凛,顾不上伤敌,只得反转刀锋往脑後一撩,荡开黑衫汉子手中的朴刀。两人皆感虎口剧震,兵刃几乎脱掌飞出。
树影下突然寒光急
第五章 御剑之术(上)[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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