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仙剑奇情 首页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第九章 神龙之爪(下)[1/2页]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乡村小说]https://m.xiangcun5.org最快更新!无广告!

    李逍遥进来还未吭声,大娘就哈哈一笑,说道:“呵,你这小子!”灵儿的脸蛋垂得更低了。

    李逍遥暗觉大娘眼光古怪,不禁问道:“婶婶,干嘛笑得那麽诡异?”大娘道:“少跟老娘装傻!自己干了啥坏事还会不知?”李逍遥搔了搔头,愕道:“我?我又怎麽了?”不由得向灵儿望去,不巧她水灵灵的眼波也向他脸上瞟来,两人目光一触,灵儿慌忙低下眸子,雪白的粉颊上就像涂了一层胭脂似的。

    大娘的眼光在他们两人的脸上转了一转,说道:“大娘决定了!过几天就是八月十五了,中秋之後,等你俩身子完全康复,就让你带灵儿去苗疆找妈妈。”李逍遥一怔,“她都告诉您啦?”

    大娘叹了口气,道:“嗯,从小到大,你有哪件事瞒得过你婶婶的?”李逍遥笑道:“到苗疆可是数千里之遥喔!我要是去了,这一趟可不只是十天半个月的哦!”凑脸问道:“你会舍得?”

    大娘眼圈不禁微微红了,叹道:“你这麽大了。再说……你这个性,也不可能在这乡下地方待得下去,年青人出去见见世面也未尝不好。”李逍遥心中大喜,忍不住搂了一下婶婶的肩头,笑道:“婶婶!你终於了解我了!”

    大娘拉住灵儿的小手,让她也挨过来,三个并肩坐在床边。李逍遥想:“手持三尺剑,出去闯江湖当然是我的梦想,只是带著灵儿宝宝嘛……身边多了个伴儿,就有点儿马马虎虎。”大娘见他一脸的兴奋急切之情,似是巴不得马上动身,便抬手给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说道:“先别得意忘形!这趟路呢,你得给我办成一件事!”

    李逍遥答应得飞快,“哈!别说一件,一百件也行!”脑筋转得更快,立时猜道:“是不是要托我顺路去找你当年没哢嚓成的老情人?”头上登时挨了一颗爆炒栗子。“哎呀!”

    大娘瞪了他一下,才说道:“你见到赵夫人後,就……”李逍遥捂著头问了一声:“赵夫人是谁啊?”灵儿妙眼眨了眨,抿起小嘴。

    “就是灵儿的老妈!”大娘抚著灵儿的头发,眼光柔和,说道。“原来赵夫人便是当年流落异乡的宋室遗胄。唉,灵儿这孩子实是命苦……总之你见到赵夫人後,就当面向她提亲,说你想娶灵儿为妻。”

    李逍遥一怔:“啥?”他心里可没想过要娶灵儿为妻之事,突然间婶婶当著灵儿的面提了出来,不免令他大觉难为情。

    大娘正色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你的婚事当然就由婶婶我作主,灵儿呢……如果她娘亲尚在人世,就该向老人家当面禀明。”李逍遥忙问:“万一……找不到呢?”心想:“找不到就别提亲了吧?”没想到大娘干脆的说道:“要是找不到,你们直接抱个孙子回来也行!”

    灵儿见李逍遥眼光向她望来,不禁大感害羞,垂著头跑了出去。李逍遥见她细腰一扭,纤身晃出门外,体态窈窕动人,心中不由一荡,暗思:“这丫头好玩!”一定神之下,想起大娘之言,笑了出来,道:“哪有那麽快的……”

    大娘瞪眼道:“少罗唆……有生以来你就只是这件事儿做得让我趁心!灵儿这丫头真的很不错,她肯跟著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人家知书达礼,模样儿又生得俊,脾气和心地又都极好,小小年纪就死心塌地的跟著你。告诉你,可别对不起人家噢!”李逍遥犹疑道:“可是……”

    大娘道:“嗨呀你行了吧?小子!人家的守宫砂都被你给搅没了,你还敢抵赖不认帐?老娘第一个饶你不得!”抬手作势要打,李逍遥抢先掩住脑袋,急道:“可是她好像有老公的……”迫不得已,只得把这事说了出来,暗盼婶婶收回成命,没想到大娘居然笑道:“她的老公不就是你嘛!”伸手往他脸腮一捏,哼道:“浑小子!”

    李逍遥摇了摇头,一时无以辩说。大娘见他头发蓬乱,便坐在他背後帮他梳发结辫,口中说道:“并非因为灵儿赐药救过我这条老命,我才欢喜她。逍遥,你长大自会慢慢明白,人活一世,遇到对你这样好的人儿可真是不容易,姻缘是命!等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不知又想到了什麽,勾起了伤心处,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抬手拭泪。

    李逍遥生怕又招婶婶不开心,没敢再说什麽,心下暗恼:“到底灵儿这死丫头给老婶灌了什麽迷汤,搞得我婶婶喜欢的不得了,疼她多过我了……”听见背後有声响,转面时只见大娘搬动床角的一个大瓦缸,取出几样物事。

    李逍遥问道:“是什麽?”突然见到一把铁剑,眼睛一亮,伸手拿起,但见剑上有些锈迹,显已陈旧。他一眼瞧见剑身刻了一个小小的手印图案,心念忽动,讶然道:“咦?这不是爹曾用过的配剑吗?我还以为不见了呢,原来婶婶一直把它收藏著……”

    倏然间手影一晃,铁剑已到了大娘手上。这一下手法到底如何,李逍遥竟未瞧清。只一愣间,铁剑又出乎意料的回到他手里,大娘说道:“拿住了!”李逍遥连忙握剑後跃,使出风魔身法,端是疾若旋风,但见大娘手影飞晃,犹如神龙探爪,李逍遥只道这一跃已经够快了,突感手腕一麻,铁剑又到了大娘手中。

    大娘伸剑一指,李逍遥背贴墙壁,登时无以闪避,不由得心中又惊又佩。只听大娘说道:“再快的轻功,也快不过飞龙探云手。”剑尖前挺,刺到李逍遥喉前不足半寸之处突然停住。

    李逍遥眼瞪颔下利刃,心头不禁怦怦而跳。突然间长剑又回到了他手里,大娘淡淡的说道:“你还不够快。”

    “快又怎地?”李逍遥突然绰剑斜带,剑光犹如圈圈水波荡漾而开,使一招“水中望月式”,冷不防一点剑光闪到了大娘喉间,口中喝道:“当心了,老婶!”声犹未落,蓦地只觉手腕微麻,似被大娘尾指轻捺一下,他变招奇快,身子滴溜溜一转,脚下所踩的方位霎间由“小畜”转为“姤卦”,再经兑坎相交,易位移至节卦,剑光一闪,变招为“雾里看花”,突然间晃身闪到大娘背後,取困卦方位,一剑斜伸,架在大娘脖侧。

    不论是水月宫的武学还是风魔玄衣神的独门轻功身法,均与易理卦象的奇变相生之数息息相关,连日来灵儿所授的易理术数之学,李逍遥总算记住一些,平日里一有空隙便即加以练习,倒也小有增益。使招之时,不再像那日在仙灵岛海边与姬灵通交手时那般手忙脚乱。

    大娘没料到李逍遥身法、剑术如此奇诡多变,眼睛只一花,他便旋身闪到了背後,不由得喝了声彩:“好小子!什麽人教的武功?”李逍遥哼道:“我老婆教的。怕了吧?”手腕微缩,以免剑锋伤著婶婶,眼光一低,突然瞧清了手里拿著的剑竟然变成了一尾晒干的咸鱼,不由得一愣。

    “你老婆?”大娘心念一转,登时明白他指的是灵儿,因她说过要他须得娶灵儿为妻,是以李逍遥便这般调侃。她转过身来,反转手腕,把铁剑按在李逍遥肩头,哼了一声,说道:“可你还是没我快!”

    “再快只怕你吃不消了,老婶!”李逍遥丢掉咸鱼,突然拔出木剑,自下而上反撩,一招“肝肠寸断”只使到一半,便教大娘一惊而退。李逍遥有心要夺回铁剑,步法乾坤相交,移占否卦,虚晃一招,取泰卦方位,闪身到大娘右腰之侧,换一招“不知所措”,想迫使大娘不得不弃剑跃出房门之外。就在新招将生未生的间隙,大娘拈指伸到他手腕上一弹,李逍遥登时半身麻木,双腿“梁丘”、“风市”等几处穴道旋即相继一麻,不由自主的趋身跪倒。

    大娘双手一伸,将瞬间夺下的木剑与铁剑一起架在李逍遥两边肩头,李逍遥跪倒时突觉穴道刚才只是一麻,并未被点了穴,想再次跳起身来,大娘双剑一按,又将他压了下去。

    李逍遥叫道:“脊梁骨就快被你压断啦,老婶!”大娘哼了一声,瞪视著他,说道:“原来媳妇儿教了你不少新花样。”收了两支剑,李逍遥慢慢站直身子,问道:“老婶,你觉得我的武功怎样?”大娘哼道:“马马虎虎啦!”李逍遥坐下来歇息,端了大娘自用的搪瓷壶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凉茶,拭著嘴问道:“媳妇儿教的不好?”

    大娘哼道:“是你小子自己学得不够好。”仰起面孔,脑中想著刚才李逍遥使过的招式,暗思:“不想灵儿这小丫头居然身怀极上乘的武功,先前我只道她书读得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过是个文弱孩子。嘿,倒走了眼啦!”

    李逍遥笑道:“没关系,我只要多练得三年五载,不怕当不了天下排头几名的顶尖高手。哈哈,我瞧老婶你已经算得上是一个顶尖儿的高手了,再加上灵儿,咱家快要有三位武林绝顶人物啦……”

    大娘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快要踏上江湖路了,逍遥儿,自我感觉若是太好了,只怕你会找不到回来的路!”走到窗前,望著外边的天色,默默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李逍遥看出婶婶似是突然间担心起来,不禁咕哝道:“有什麽好怕的?我又不是非要去争天下第一……”

    “能这样想就好,”大娘叹道。“你要记住,武林中山外有山,楼外有楼。有时候树大招风,为了争一片绿叶,就算你不去惹是非,别人也未必不会找上你。”

    李逍遥道:“我知道了,学你嘛,扮猪食老虎。和你住了十几年,都不晓得原来你是个顶尖儿的武林高手……”大娘嘿了一声,冷笑道:“这你就太抬举我了,逍遥儿。”李逍遥道:“难道我又说错了吗?”

    大娘转身望著他,缓缓的说道:“你可别跟任何人提起我会武功,我也不希望你和灵儿到了外边像你死去的爹娘一样,江湖是一条不归路。”顿了一顿,叮嘱道:“你们最好扮成寻常赶路之人,不张扬,不招摇,休理江湖中事。”李逍遥想了想,问道:“别人惹上来呢?”大娘说道:“那就躲得远远的。总之能避就避,实在不行就逃。”李逍遥问道:“若是逃不掉呢?”

    大娘冷然道:“你有这一身高明的不得了的轻功,灵儿这丫头脚步轻盈,轻功料必只高不低,你俩若真想开溜,谁又能拦得住?”李逍遥被大娘这几句话说得全身轻飘飘的,趴在桌上笑道:“原来你总算承认我的轻功了得……”话声未落,但见大娘双手一晃,许多细小物品从她袖里落了一地。

    李逍遥定睛一瞧,认出大娘脚下那一堆东西全都是他揣在身上的物品,不由一怔,连忙用手往身上乱摸,愕然道:“咦?怎麽我的东西被你摸了去,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大娘脸孔微仰,回想往事,悠悠的说道:“你爷爷当初不得不把‘飞龙探云手这门功夫传给你爹,其时他老人家的矛盾心情与我此刻无异。”李逍遥忍不住问道:“为什麽爷爷会有这般的心情?”大娘说道:“飞龙探云手是一门独一无二的绝学,爷爷当时自知不久於人世,为了不让这门绝技就此失传,只好传给你爹爹。那时我还年小,在窗外偷瞧,被你爷爷发现,还骂了我一通。你爹爹见我一连几天不开心,忍不住便把他所学的几样变化教了给我,为了此事,爷爷竟然大发脾气,一病不起。後来我长大了才明白,你爹爹这样做违背了武林世家传子不传女的规矩,何况我又不是李家的嫡出……”

    李逍遥暗思:“老婶到底是几岁嫁入我家来的?”一时未及想通此中疑点,大娘後边的话加重了语气:“飞龙探云手固然极妙,却实是一门极险恶的功夫。使用时稍有差池,难免损及自身。你爷爷当年废了一只手,便是因为他使用这门功夫时,对手是一位快剑高人。”

    李逍遥吃了一惊,问道:“爷爷被剁了一只手?”大娘眼圈微红,说道:“岂止你爷爷,你爹爹……你爹爹……”李逍遥问道:“我爹怎麽啦?”大娘跌坐在床沿,垂首拭泪,说道:“我听说你爹爹死的时候也……也断了一臂。”

    李逍遥不由得热泪涌了出来,抢到婶婶身边,颤声问道:“什麽?”大娘轻抚他头,说道:“可见‘飞龙探云手确是一门极凶险的武功。我……我真不敢下这决心把它传给你……”李逍遥心情激荡之下,一时不想别的,问道:“婶婶,到底我爹爹是怎麽死的?还有我娘……究竟是谁害死了他们?你快告诉我!”心想:“趁著这回出门,定要找出仇人,给我爹娘报仇!”

    大娘摇头说道:“我……我不知道,这事儿已经过去这麽多年了,不提也罢。”李逍遥咬牙道:“婶婶,你为何不把真相告诉我?”大娘凝望著他,过了一会才道:“你爹是自尽,就算你想报仇,根本就没仇可报。我说过,江湖是一条不归路,逼死你爹娘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李逍遥不由得愣住,心中虽然将信将疑,婶婶既然这般说,依她的脾气,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但想到大娘话里的意思似指爹爹是因为使了“飞龙探云手”而身受其害,李逍遥寻思:“或许这便是一条找出我爹娘死亡真相的线索。”抬起头来,说道:“婶婶,我要学‘飞龙探云手!”

    大娘沈吟未决,李逍遥生怕她不答应,急道:“你从没教我武功,这趟我出远门万一撞上高手,岂非更加凶险?”大娘哼了一声,说道:“谁说我没教你武功?从小到大,咱们拆了多少招啦?”说著,随手一卯,冷不防向李逍遥後脑勺兜去,这一著出其不意,去势奇急,暗藏三十六种变化,将他全身诸般要穴所在部位全数罩在手底。换作旁人必躲不过,但见李逍遥矮身一蹿,叫一声:“我闪!”自然而然地避了开去。

    大娘微微一笑,李逍遥心下忽省:“难道婶婶平时用锅铲追著我打,居然是教我学会躲避敌人各种攻袭之法?”隐隐明白了自己何以竟会比寻常的少年多了一分敏捷的身手。其实好几回遇险时,他便是不知不觉地仗著无意中自小练就的身法死里逃生,当时只道是侥幸,还以为自己运气比别人好,原来其中另有缘故。

    他越想越觉有道理,不由得拉住大娘之手,说道:“婶婶,真没想到……”大娘笑了笑,说道:“我原以为不学武功,你会安份一点。因而只教你一些躲闪别人攻击的身法,没想到因缘际会之下,你终究还是从别人那里学得功夫。逍遥,你现在所会的身法,比婶婶教你的无疑高明得多了!”

    李逍遥一时不知说什麽才好。大娘抚摸他的头发,眼里露出沈思之色,缓缓的说道:“飞龙探云手这门绝技,虽是手上的技巧,但若身法、轻功不够火候,非但难以发挥其中的效力,使用时若遇上武功高强之人,便会将你自己置於险地。轻则把手赔上,重则搭上性命。你可明白?”说罢,目光射到李逍遥脸上。

    李逍遥点了点头,说道:“婶婶是说,学会这门手法之後,遇到高手就别使用。对吧?”大娘微微摇头,说道:“倒也不是遇强勿用。只是要你明白‘飞龙探云手的凶险之处,尽量少用便是。而且你要记住,没把握时千万别用这门功夫,因为它并不能帮你克敌制胜,再眩人的手段也只是花巧的小动作。真正的武学高手,往往不是靠小动作取胜的!”

    李逍遥道:“刚才你不就是使飞龙探云手把我耍得团团转?”

    大娘道:“那是你太弱,换了是灵儿,我便没把握徒手去夺她的剑。”李逍遥撇了撇嘴,暗想:“老婶自承她只从我爹那里学了‘飞龙探云手其中的几样变化,就已经这麽眩人。哇塞!那我若是都学了到手,日後岂不是更有搞头?”

    大娘道:“若不是这趟你要陪灵儿去找她妈妈,路途艰险,又不知何时才能回得来,我也不会把‘飞龙探云手这麽快就传了给你。只盼你学会之後,须要用於正途之上。”李逍遥喜道:“多谢婶婶。我一定将李家这门绝学发扬光大!”

    大娘叹道:“看在你有灵儿调教,身法和武功日进千里,这便把你家的‘飞龙探云手教给你罢!”李逍遥心想:“好在我的身法和轻功也都学得不坏,要不是如此,料想老婶不见得便放心传我这门李家绝学。”

    李家的“飞龙探云手”变化繁复,虽说家中留著的这门功法的秘笈、图解也已一并交给李逍遥,大娘还是用了数天的时间亲自带他入门,拆解这门手法当中的诸般变化。李逍遥学这门功夫竟然进境极速,与他往日练别的武功著三不著俩的情形自有天壤之别,大娘错愕之余,不禁叹道:“真是天生的贼爪子!”

    除去“飞龙探云手”,大娘并把李逍遥母亲当年留下的“冰心诀”也教了给他。李逍遥意犹未尽,问道:“婶婶,索性连穿云手也一并教了给我吧?我瞧你使这门掌法打起人来倒挺利索的……”大娘道:“时日太短,穿云手这种循序渐进的武功就算这时便教了给你,也派不上多大用场。何况学得太杂,反倒驳而不精,你还是专心学好‘飞龙探云手罢,等日後你回家长住,再练穿云手不迟。”

    这些时日,灵儿也天天找李逍遥拆解剑法,两人均知此去非但路途遥远,更会险阻重重,不得不专心勤练不怠。大娘听闻有苗人在村口转悠,便不准李、灵二人轻易外出,教他俩留在店里,客栈挂起打烊牌子,只管闭起大门,让他俩专心练功。

    大娘有心试一试李逍遥的“飞龙探云手”练得如何,便叫灵儿陪他拆招。灵儿身法灵动,轻功不下於李逍遥,他以“飞龙探云手”相袭,总也沾不到她半片衣衫。灵儿见他渐感气沮,便故意让他得手几次,大娘见状赶紧喝住他们,说道:“灵儿,你这时让著他,改天他就断一条胳膊回家了。”此後,灵儿半点不让,李逍遥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加倍的苦练。渐渐的灵儿便难以躲过他的手底,两人拆招的场地由最初的小房间移到楼下厅堂,又换成菜园子里的大片空地……

    大娘有一日提了个麻袋回来,一进门便听见“嗤”的一声轻笑,到後院一瞧,看见李逍遥伸手捉住灵儿腰肢,灵儿痒得格格娇笑。李逍遥得意的说道:“婶婶老是说我捉不到你,这不是逮著了吗?”

    大娘从门边走出,说道:“我看灵儿还是有意无意的让著你。如果你不服气,跟我来。”李逍遥放了灵儿,随大娘进了柴房。灵儿跟了过来,但见大娘转身出来,飞快把门一拉,居然锁上。灵儿正自呆望,忽听得李逍遥在柴房里用力敲门,旋即大声怪叫。她急忙走近,隔著门问道:“逍遥哥哥,你怎麽啦?”

    李逍遥惊呼:“好多……好多马蜂!快放我出去!”灵儿正要相救,大娘在旁边说道:“用你的‘飞龙探云手把蜂儿全给我捉回袋子里,或者你就由著它们追著蛰你好了。灵儿,你别理他。咱们先回房去,一个时辰後再回来。”说完,便把灵儿拉走。

    听见脚步声远去,李逍遥大惊:“惨了,惨了!我又没带兵刃,婶婶居然叫我用手捉蜂,不被叮死才怪!”

    灵儿随大娘到厨房里,一路不停的回望。大娘瞧出她心早飞进那间柴房里去了,却佯做不知,只是拉著她叙些家常闲话。

    灵儿等不了一会便问:“时辰到了没有?”大娘指了指插在灶上一个碗里的香枝,灵儿的眼光便没再离开那柱香。好容易等香枝烧到尽头,灵儿急忙奔出门去,却与李逍遥撞个满怀。

    只见他鼻青脸肿,模样凄惨,把鼓鼓而动的袋子往地下一抛,倚著门只是喘气,显然惊犹未定。大娘拍手道:“有长进!你总算撑得住,没像个孙子似的破门而逃。”

    一连数日,不等李逍遥伤愈,大娘又将他赶进柴房,逼他捉蜂。李逍遥渐渐的不再给蜜蜂蛰他的机会,灵儿也不用熬一柱香的工夫便可盼到他背著袋子出来。到了後来,大娘不再把他关进柴房,却带了他到後园里,打开袋口,要他在蜂群飞走之前将它们全捉回袋中。这一来更是难以办到,李逍遥头几次只捉到少许蜂儿,多练得几日,从他手底逃脱的蜜蜂越来越少。

    即便在苦练“飞龙探云手”的间隙,李逍遥也没得片刻闲暇。大娘深知“飞龙探云手”遇到强敌时能否出其致胜的关键不仅在於出手快慢,更系於身法高低。如能轻功过人,身形如电,不论当何情形之下,自能全身而退。因而除了她亲自点拨李逍遥习练轻功身法,更叮嘱灵儿时刻督促他研练步法。灵儿所修炼的水月宫身形步法与风魔玄衣神的轻功有其相通之处,个中诀窍均是从卦象易理演化而来,由她传授轻身功夫,自是最合适不过。

    这天早晨,李逍遥赖在床上还想多睡一会,被子突然掀开。他以为是婶婶,揉著眼睛说道:“天还没亮呢,急什麽?”床边那人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叫,声音娇嫩,绝非婶婶。他张开眼睛,只见灵儿双手掩面,站在床前。

    李逍遥愕然道:“干什麽?”随即想起自己光著身子,连忙伸手拽被,胡乱遮掩。灵儿背转了身子,说道:“起床去练功了,逍遥哥哥。”想到刚才不小心瞧见他没遮没掩的样子,心头不禁扑扑乱跳。

    李逍遥瞧见天已大亮,不由叹了口气,说道:“唉,好困!多睡会儿也不行……老婶呢?”灵儿没敢回头,背对著他,答道:“婶婶赶早集去了,嘱我喊你起床。逍遥哥哥,快穿衣服吧。”李逍遥眼珠一转,说道:“你先到外边等我一会儿。”灵儿依言走出,立在楼道上等了许久,却没见他穿衣出来,忍不住敲了敲门,里边传出呼噜声。

    她探脑袋望了望,原来李逍遥又已睡熟。她怔了一怔,走到床前,本想叫醒他,却又不忍心,暗想:“那就多等一会儿罢。”

    李逍遥在睡梦中隐隐听见有人高声问道:“掌柜的在麽?”他心中有些迷糊,暗想:“来客人啦?”

    这时外边那人又喊道:“不做生意啦?”这一下更是提高了声音。灵儿连忙推李逍遥身子,低声唤道:“哥哥,来客人啦。快起来!”李逍遥只得不情愿的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灵儿赶快扭转了身子,把眼睛闭上,等他穿衣。

    李逍遥著好短褂,胡乱套上一条大短裤,脚蹬木屐,往头上裹了一条毛巾,做店小二打扮,晃著脑後那条小辫子,慢悠悠的转到灵儿面前一瞧,看她还闭著双眼,俏丽的面孔微微嫣红,神态娇羞可爱。他忍不住暗生顽念,不声不响的把脸凑近,突然大叫一声。灵儿吓了一跳,睁开一对妙目,愣愣的望著他,眸子里露出不知所措之色。

    李逍遥哈哈一笑,转身便走。还未踏出房门,只听楼下有人拍砸了一张桌子,厉声喝道:“再没人出来招呼,便拆了这家客栈!”

    李逍遥眉头不由一皱,心下嘀咕:“该不是来找碴儿的罢?”灵儿在他身後低声说道:“下边有三人,似有很大的杀气。”李逍遥点了点头,说道:“你别出来。”迳自下楼,一路上暗想:“听说话的腔调不像是苗人,不知是什麽路数?却来搅浑了老子睡觉……”

    店堂里原本投下三个人影,但一转眼间,又多了一人。

    一个背著竹篓的年轻妇人缓步走进大门,但见她身穿白花边的黑衫,脚蹬麻鞋,相貌倒也标致,只是脸上略有些风尘之色,面孔微黑,右唇角生了一颗小痣。李逍遥下楼之时,店堂里那三个先来的人正转面望著那妇人,地上却倒了一张拍散的桌子。

    李逍遥目光先朝那三人身上转了转,左首一人肩宽手长,身後挂著一顶大笠,这人并不像另外两人那样找了椅子便坐下,却笔直的站在门边。李逍遥想:“不像是他砸我的桌子。”转面望向那坐著的两人。

    “来了个小媳妇儿!”坐著的那两条汉子像是一路,其中一个满脸白斑的汉子瞪著进门的女子,低声笑了笑。“莫非是千里寻夫?”

    另一条汉子瞧出那妇人眼中的寒意,没来由的心中微微一凛,眼光一低,瞪在那妇人腰间,满脸白斑的汉子见同伴神色微变,便也顺著那同伴的目光望去,瞧见那妇人一条巴掌大小的束腰黑布鼓鼓的插了一排小巧的月牙状飞刀,不由的心中一怔。

    李逍遥挤出笑容走近,听见那两个汉子交头接耳:“月牙儿,梨花雨。难道是她?”李逍遥心道:“‘她是哪一号人物啊?”

    楼上门声微响,灵儿听见店堂里传来婴儿啼声,心中好奇,忍不住立到楼栏边,倚柱而望。她脚步极轻,楼下的人并未察觉。

    李逍遥刚说了一句:“本店今天不做生意……”突听得那妇人背後竹篓里发出婴儿哭声,不禁怔住。

    “不做生意?”脸生白斑的汉子哼了一声,抬手往桌上拍落,说道。“那你开著门做什麽?”

    李逍遥心想:“多半是老婶早上出去赶墟,走的时候忘了关好大门。”一念未及转过,耳边一声大响,又毁了一张桌子。

    “好掌力!”那立著的大汉冷冷的说道。

    满面白斑的汉子哼了一下,瞪著李逍遥,大声说道:“有什麽吃的给老子端上来,敢说个‘不字,叫你跟这桌子一样!还不快去?”李逍遥心中不禁有气,暗道:“你打坏了我家两张桌子,还想要吃的?给了你,那我多没面子?”

    “好气焰!”那立著的汉子冷冷的说了一句。

    满脸白斑的汉子见李逍遥还站著不动,不由恼将起来,抓起一张长凳,呼的投了过来,骂道:“敢怠慢老子?”

    长凳飞在空中,风声劲猛之极,李逍遥正想闪身避开,突然转念:“不如试试我新学的‘飞龙探云手看能不能接得住……”未及抬手,只见一顶斗笠打著旋儿斜刺里飞来,将长凳半道里打落。

    满脸白斑的汉子眼见那顶斗笠兜了一圈又飞回那长臂大汉手中,不由得一愣,随即“呛啷”一声,从身後拽出一把长剑,出鞘半截,喝道:“大家都是同路人,莫非你要跟老子过不去?”

    那长臂大汉冷冷的说道:“崆峒派与雁荡山,从来就不是同路。”

    那两名汉子不由对视一眼,满面白斑的那人按剑说道:“关鸠,现在你就急著跟我们翻脸,到时候别後悔!”李逍遥心想:“原来又是武林中人!”除了“武林中人”,谁也不会这般动辄闹意气之争。

    那妇人把竹篓放在脚边,抱了个婴儿出来,头也不抬的说道:“你们要吵闹就滚远点儿,别吓著了我的孩儿。”满脸白斑的汉子哼道:“唐月儿,不关你的事!”那长臂大汉面无表情的说道:“唐姑娘说得是。侯川,我要是你就会趁早闭嘴。”李逍遥想:“原来这满脸白斑的家夥名叫侯川。”知道了对方姓名来历,找人赔桌子也就有了主儿。

    那个名叫侯川的汉子大声说道:“别人怕了唐家,我可不在乎……”旁边的同伴阻拦不及,这句话已传进唐月儿耳里。

    忽然间扑簌簌数声急响,七把飞刀将侯川挤在中间,钉到墙上。

    那长臂大汉望向唐月儿,只见她好整以暇的抱著孩儿温声呵哄,头也不抬,若不是腰间的月牙飞刀少了七把,绝难看出是她所为。他不由得嘿了一声,转面瞧了瞧脸色阵青阵白的侯川,说道:“没有人敢这麽样跟唐家的人说话!”

    眼见那七把飞刀均穿透侯川衣衫,将他钉在墙上,却又没伤著分毫,李逍遥心中暗惊:“若是换作射我,我可不敢用飞龙探云手去接她的飞刀!”

    “蜀中唐门又怎麽样?”侯川居然不知死活地大声说道。“唐月儿,你的老公不也被人杀啦?”

    那妇人眼眉微皱,关鸠瞧见她目中杀机一闪,连忙晃身挡在中间,说道:“唐姑娘,崆峒派这两位师兄杀不得!”

    唐月儿冷然道:“不想死在这里,连你也给我滚得远远的!”关鸠心头一凛,迟疑片刻,转脸向那两个崆峒派的汉子说道:“你们两个走罢。”侯川被同伴从墙上拉了下来,经过关鸠身边,低下脑袋,快步走出。

    “大家同仇敌忾,都为了杀狄武报仇……”关鸠望了望唐月儿的背影,涩然道,“有命来就没有命再回头,唐姑娘,你保重!”转身欲行之时,唐月儿在他背後突问一声:“那贼子的武功……真有传说中那样高?”

    关鸠踏出大门之时微微停了一下,双手竟有些颤抖,怔立片刻才说了一句:“天下第五。”然後头也不回的走了。

    唐月儿怔然半晌,李逍遥听见她口唇翕动,喃喃说道:“江南狄武,天下第五……”这八个字不知反复说了多少遍,突然间抬起脸来,眼圈红红的瞪住李逍遥,目光寒利,有如飞刀激射,将他瞪得不住後退,心中惴然。过了一会儿,她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问道:“请问这位小哥儿,可知兰陵渡离此多远,须得怎麽走?”

    “兰陵渡?”李逍遥暗觉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不由茫然地摇了摇头。但见衫影微晃,那妇人又背了竹篓悄然走出店门。

    他怔了一怔,暗想:“这就走啦?”正要关门,唐月儿突然又转回来,立在门口,眼光投到李逍遥脸上,凝目片刻,说道:“小哥儿,还要烦劳你一下。”她的官话咬音不准,语带川腔,令李逍遥情不自禁的想起那些苗疆雾月教的人,眼光微抬,但见这妇人逆光而立,瞧不清她眼里的神情如何,不由的暗生戒意,心想:“这干人到我店里,会不会别有用心?”

    他想起灵儿还在楼上,不免担心这妇人会不会是来刺探虚实的,便用身子想挡住她视线,因怕这样的举动引那少妇生疑,故意伸手拍著用黑炭写在门上的“打烊”二字,说道:“对不住了,客官。小店正在歇业呢……”唐月儿竹篓里的孩儿哭个不停,她扭脖呵哄,似未在意李逍遥说什麽。

    李逍遥不禁伸长脖子往竹篓里瞅了一眼,见那孩儿约莫半岁大,皮黄肉瘦,面有病容,哭声却甚是响闹,每一下大哭都像是撕心裂肺似的。唐月儿皱著眉头转回脸孔,向李逍遥说道:“这位小哥儿,劳烦你帮个忙。”李逍遥心道:“哄孩子我可不会。”这个念头却是猜错了,唐月儿说道:“麻烦你帮我把那七把飞刀拿过来,好吗?”

    李逍遥一怔,转头望了望插在墙上围成一个人形的七把飞刀,点头说道:“好办,等我一下。”这七支飞刀甚是锋利,虽然插得深入砖墙,他不费劲的便拔了出来,却不小心被刀刃划破了小指头。

    李逍遥把七支飞刀还给唐月儿,低头瞧了瞧手指,眼见割得甚浅,并不在意。

    唐月儿眼见那孩儿兀自哭个不停,不由心烦意乱,眼圈一红,跺脚说道:“你就只会哭!”李逍遥瞧了瞧那孩儿,忍不住说道:“他好像生病,何不去找大夫瞧瞧?”唐月儿微微摇头,说道:“已经瞧过很多大夫了。”李逍遥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村里洪大夫很厉害。”给这妇人指点了洪大夫家的所在。

    唐月儿从随身的包袱里找出一个小盒子,说道:“小哥儿,跟你买一碗热水,行麽?”李逍遥道:“不收你的钱。”到厨房去倒了一碗热水端出来。唐月儿打开那小盒子,先倒了一些灰色的粉末到碗里,搅得几下,整碗清水便变成了糊状。李逍遥鼻际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不由的望著那碗粘稠的药糊,暗想:“搞什麽名堂?”

    只见唐月儿又摸出一个黑色的小筒子,拔掉木塞,将筒口放进碗里,李逍遥定睛一瞧,小筒子微微跳动几下,钻出一条黑黑细细的怪虫,状似一根蠕动的绳子,迅速钻入药糊之中。但听得“!!”作响,那碗药糊不一会便即乱冒气泡,隐隐还升起呛鼻的烟气。

    李逍遥站得近了,只闻得几下便即大咳,一时头晕脑涨,胸口憋闷,难受之极。唐月儿取出一面厚厚的干叶子盖住碗口,片刻之後那片叶子便即皱枯得缩作一小团。李逍遥心中奇怪,却瞧不出她干什麽,往碗里一瞅,不由得吃了一惊。

    那一碗药糊居然不见了,只剩下那条卷成一团的怪虫。此时那条虫子全身鼓胀,先前所见是黑色,转眼工夫变得通身莹白,竟似透明一般。

    唐月儿又向李逍遥讨了二两清酒,倒入碗内,怪虫扭动得几下,化去无痕。李逍遥看呆了眼,不禁问道:“做什麽用?”唐月儿不答,端了那碗酒便灌入她的孩儿嘴里。

    那孩儿挣扎片刻,便没动静了。李逍遥心下暗惊,探头往竹篓里一瞧,只见那小孩面孔通红,犹如火烧也似,双目紧闭,不知是睡著还是死了。但只一眨眼间,那孩儿面色便即转为惨白,皮下隐约可见头骨,竟似透明一般。李逍遥暗感可怖,没敢多看。

    但他实在忍不住,大著胆子问道:“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唐月儿轻手抚摸那孩子脸蛋,眼光里充满了疼爱之情,低声说道:“我孩儿每日得服用此种方子,才能……才能活得下去。”李逍遥越发奇怪,不禁问道:“这是什麽病啊?”唐月儿说道:“但愿你说的那位大夫能有点儿本事,要不然……”後边的话却不说下去。

    李逍遥心想:“要不然怎麽样?我看老洪拿这种怪病也没法子……”只听唐月儿对竹篓里的孩儿柔声说道:“乖孩子,可知为了你的病,天底下的庸医都快死尽了。”李逍遥心道:“这句话却是何意?”

    唐月儿幽幽的瞟了他一眼,背起竹篓,似有意似无意的问了一声:“今儿可是八月十五?”李逍遥点了点头,正要回答,突感脑中一阵晕眩,几乎站立不住。

    唐月儿面孔微仰,望见楼上一个貌美之极的少女,眼中不由露出异样的光芒,旋即嘿了一声,目光转到李逍遥脸上,酸溜溜的说道:“八月十五可是合家团圆的时节。”

    李逍遥抬手往鼻际一抹,看见手背上沾染从口鼻里溢出的黑血,不由得变色道:“啊?我……我怎麽中毒了?”

    唐月儿微微一笑,说道:“唐月儿的刀,岂是用手碰得的?”李逍遥登时想起刚才手指被刀刃划破的情形,心中一凛,问道:“你的飞刀有毒?”唐月儿笑了笑,说道:“这毒也不算太厉害,不过是血海棠罢了。”

    扑簌一声微响,唐月儿面孔稍侧,瞟见楼上那水莲儿一般的少女已立在门口,不由微感惊讶:“小小村子居然有此等人物!”

    李逍遥见灵儿飘然掠到那少妇身後,正想说:“灵儿,不是叫你别出来吗?”话声却噎在肚中,身子也立时僵木,原来灵儿从他身旁飞掠而过之时已点了他几处穴道,阻止毒性侵入心脉。

    灵儿关切的眼光从李逍遥面上一转而过,瞪著唐月儿,脆声问道:“你可不可以把解药给逍遥哥哥?”唐月儿见了她刚才飞身掠落的身法,暗觉自己大有不及,但一转念:“身法高明不等於武功高强。”微微一笑,打量著俏立在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悠悠的说道:“小妹妹,你说什麽?”

    灵儿心下暗急,不禁眼圈一红,咬住了嘴唇,说道:“姊姊,我们和你无怨无仇,你……你快点救他吧。”唐月儿幽幽的说道:“要一个人的命,非得要有怨有仇吗?”

    灵儿暗觉此女不可理喻,只得说道:“可是好心总会有好报的。”唐月儿冷笑道:“是吗?那麽这位小哥儿好心帮我的忙,又怎麽没遭好报?”灵儿不善言辞,答不上来,只是挡住大门,防这妇人逃走。

    唐月儿目光一凛,问道:“小丫头,你难道不怕我连你也毒了?”灵儿说道:“我不怕你的血海棠。”

    血海棠是蜀中唐家用在淬毒暗器上的三大毒物之一,唐家用毒一向秘不外宣,江湖中除了用毒行家之外,极少有人能看破其中的门道。但唐家的淬毒暗器极少使用血海棠这种慢性剧毒,唐月儿用在她的飞刀上自有一层不足道与外人的缘故,却没料到这小姑娘居然不忌惮唐门的毒物,倒也有些惊讶,哼了一声,说道:“你倒也有两下子,不如接接我的飞刀罢!”

    灵儿前踏一步,说道:“姊姊,你别再碰血海棠了。”唐月儿手刚摸向腰间,未及拔出飞刀,灵儿的小手已按住了她那只手。

    唐月儿眨眼间脉门受制,挣扎不脱,不由得变色道:“你……”灵儿微抿小嘴,说道:“我要搜一搜你的身。”唐月儿咬牙道:“我身上到处是毒药,你未必辨得出哪一样是血海棠的解药。”灵儿不禁一怔,眼光转动,瞧见竹篓里那孩子的脸色,心中一凛,说道:“这孩子是中了三尸蛊毒麽?”

    唐月儿愕然道:“你……你如何知道?”既这般说,无疑承认灵儿猜得对了。

    灵儿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脸蛋,触手冰凉,不由得蹙了眉头。唐月儿只道这少女欲对她孩儿不利,急道:“你……你别碰我的孩子!”

    灵儿脑中飞快翻书,目露沈吟之色,说道:“姊姊,你每用一次冰火蛊,这孩子的病情便又深了一层。再多用得几次,便难以活命了。”李逍遥虽动弹不得,却能听得见,心想:“原来那只虫子是冰火蛊,难怪那小孩服用之後像是又冷又烧的……”

    唐月儿此时已看出这小姑娘极有门道,对她所说的话不由不信得几分,哼了一声,问道:“那又有什麽法子?”

    灵儿想了想,说道:“书上说,七大蛊毒相传只有毒龙胆可解,冰火蛊也算以毒攻毒之法,只是非但不能解去三尸蛊毒,反会增加这小孩体内的毒性。”唐月儿目露疑虑,说道:“毒龙胆可是天下至毒之物,我孩儿若是吃了,岂非顷刻没命?”但见灵儿从身上找出一粒小小药丸,递了给她。唐月儿目露狐疑之色,并未用手来接。

    灵儿说道:“我这颗药,可解去这孩子体内积存的冰火蛊毒,但是……你须赶快找那个下三尸蛊毒之人,除非有那人的独门解药,或是找到毒龙胆,不然……不然这孩儿活不长的。”说著,垂下眸子,面有戚容,暗暗为那孩子担忧。

    唐月儿一咬牙,接了灵儿递过来的药丸,转脸瞧了瞧李逍遥,又取出一小包血海棠的解药,教灵儿用清酒给他送服,解去体内之毒。灵儿依言而为,见李逍遥服下解药,心中一宽,转头望了望唐月儿,说道:“姊姊,多谢你了。”唐月儿也给她的孩子服下灵儿的水月宫祛毒丹丸,背了竹篓,往门外走去。

    灵儿默默的跟著她走到门口,想起一事,又叮嘱道:“姊姊,血海棠是三尸蛊毒的致命药引,为了孩子著想,你……你最好别碰了。”

    唐月儿哼了一声,回头瞪著灵儿,厉声说道:“如果你的丈夫惨死於武功高强的仇家之手,为了报仇,再毒的毒药你也会去碰的!”说完,出门而去。

    灵儿被这妇人怨毒的目光瞪得心中一寒,不由得後退一步,李逍遥生怕有失,连忙抢将上来,问道:“怎麽?”她怔立一会,摇头道:“没什麽。”转脸瞧了瞧李逍遥的面色,看他毒性已除,便放下心来,又想到那孩儿命不久长,心中暗暗酸楚。

    李逍遥掩上大门,想起刚才那妇人的手段,犹有余悸,暗想:“往後遇上四川姓唐的,须得当心了。免得又被莫名其妙地毒一次……”走到灵儿身边,向她道谢,说道:“灵儿,要不是你,我就给那女人毒死啦!唉,刚才真是险过剃头……”灵儿微微一笑,说道:“那倒也不算太险。那位姊姊使毒似是外行得很,若是用得对了血海棠之毒,那就麻烦了。”

    李逍遥奇道:“你说她使毒不对路吗?”灵儿雪白的嘴角浅露一对小小梨涡,说道:“血海棠须得用三尸蛊做药引才能炼成致命之毒,她没有这种药引,多半毒你不死。”李逍遥对毒物乃是外行,问道:“毒不死又怎样?”灵儿想了想,说道:“以刚才的情形来看,若没她的解药,几个时辰之後你便会瘫痪在床,痛不欲生,一辈子都是这般,而且成了废人。”李逍遥吓了一跳,变色道:“那还不是比死还难过?”

    灵儿点了点头,突想:“咦,为什麽她走的时候会用那样的诡秘眼神瞪了我一阵……”暗觉隐隐有一个可疑之处,一时却想不明白。李逍遥问道:“如果她用对了血海棠之毒,那要怎麽解毒?”

    灵儿摇了摇头,说道:“那就难了。”李逍遥咋舌道:“七大毒蛊到底是什麽玩意,竟有这般厉害!对了……灵儿,莫非你也是使毒的大行家?”灵儿道:“我只是从书上知道的,自己可不会用毒。”李逍遥心中一宽,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灵儿眼波转到他脸上,问道:“放心什麽?”李逍遥抬手比做龙爪之形,说道:“放心来捉你!”灵儿见他使“飞龙探云手”来捉她,格的一笑,扭身便逃。

    当晚,大娘置齐了酒菜果肴,摆上菊花、鲜柚,三人在後院里围桌而坐,一面吃酒,一面赏月。

    李逍遥说起日间之事,大娘听罢,拉著灵儿小手,说道:“这便是了。逍遥儿,灵儿年纪虽比你小些,行事却比你稳实得太多了。”李逍遥问道:“怎麽又数落起我来了?”大娘因道:“你到现在还念念不忘要寻那崆峒派的赔桌子,这一来一往,难免又结下梁子。江湖中许多恩怨便是因此而起,其实无非是些小事,却闹得不能收拾。灵儿天生性子宽厚,心地良善,蜀中唐家那妇人使毒在先,按说该是个打斗之局,灵儿不用武力便化解了此事,非但帮你要到了解药,更教那妇人知难而走,甚至还欠了灵儿一份交情,日後再能谋面,便不会是个剑拔弩张的场面,岂不是好?她先行赠药给那妇人,深合‘欲取先予之理。逍遥儿,往後该多跟灵儿学学待人之道才是。”

    李逍遥失笑道:“我跟她学?她行走江湖哪有我老到?”大娘伸手卯他脑袋,他把头一歪,避了开去,嘴巴却嘬到了灵儿脸颊上。灵儿抿著小嘴,掰了一瓣鲜柚递给他。

    李逍遥伸嘴叼住鲜柚,不等咽下就说道:“我瞧姓唐的也没什麽厉害,说起用毒,苗人比他们行多了……”大娘正色道:“这你可就错了。蜀中唐门,乃是武林世家,一直以来行事诡秘,非但是使毒的大行家,满门上下皆精於暗器,交起手来往往令人防不胜防,江湖中不少成名人物都吃过唐门

第九章 神龙之爪(下)[1/2页]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