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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霸王卸甲(八)[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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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干遁甲战士冲入大殿,虽见殿内杂乱留有多人,却并不理会,只留三五名持火铳之人看住他们,余者皆脚步不停,追入後殿。李逍遥见灵儿被宫九掳去,心中大急,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便也要追去,却不料一名遁甲战士端铳一指,随著一声沈喝:“趴下!”把火铳朝他头上猛然砸来。

    李逍遥竟没躲开,羊撇头倒地,但却顺势飞脚撩翻了那人,稀里糊涂地又蹦起身子,兀自打转未定,又有两名遁甲战士抢身欺来,李逍遥从积水中瞥见影子晃近,没等欺到身畔,把木剑击水划出半圈,使一招“水中望月式”,便在水花溅落之时,那两名遁甲战士已飞出了殿外,掼跌於阶下更深的积水中。不知水下何物嗤溜疾窜,将他们一掠而去,瞬间无影。

    众人正惊疑间,砰的一声大响,李逍遥面前弥开大团硝烟,胸口如遭重木捶击,不自禁的倒身飞跌,背撞供桌,连神龛也塌了。

    柱影後闪出一个遁甲战士,铳口犹冒白烟,刚轰跌了李逍遥,一把月牙飞刀倏地扎穿藤甲,射入胸膛。那遁甲战士下盘甚稳,只踉跄後退几步,却并未跌倒。又一道刀光烁然而来,这一次扎入了那遁甲战士脖颈,血溅如细泉狂喷,但仍只是踉跄後退,并未摔倒,手中火铳再扳连环扣机,又喷了一道焰光,李逍遥刚欲直起身子,又轰然倒地,再撞得一下,连神案也压塌了。

    唐月儿再摸腰间,发觉飞刀用尽,眼看那遁甲奇兵仍摇摇晃晃地站立不倒,她一咬牙,从肩窝拔出那支将她身子钉在柱子上的飞刀,带著血甩出手去,霍一声射入那遁甲战士面门,去势狠急,撞得那人上身仰翻,再也站立不住,怦然倒地。

    那人倒下时,铳口霎时朝上又喷一道焰光,轰然大响,大殿高额上落下一面大匾,正好将那遁甲战士砸个结实,盖於身上,殿外电光激闪,耀亮匾额大字:“神眷世人”。

    李逍遥连遭两铳轰在胸前,跌得昏天黑地,只道必死无疑,蜀山派那两个小弟子抢上前去把他扶了起来,只见他胸前衣衫破开两块大洞,里边的一件银丝磷闪的背心却完好无损,只是黑了两大块,拂得几下,弹灰掸落,更无缝隙。任书易奇道:“师叔,你这是什麽衣服啊?”

    李逍遥张眼低瞧,方晓端的,说道:“咳咳,是……是我老人家专用的护身宝衣。厉害吧?”羽云用手捏了捏银丝短衣,哼一声道:“是避弹衣吧?”李逍遥扇开他的手,“你要这麽说也行!”

    先前那个挨了一脚倒地的遁甲战士正要爬起,羽云、任书易左一脚右一脚,将他踢得东倒西歪。李逍遥探出手去,斗地将那遁甲战士揪了过来,唐月儿把单刀抵著那人喉颈。李逍遥问道:“八百龙跑来这里干什麽?有何阴谋?”那人便欲不答,羽云一巴掌掴过去,把罩脸的藤甲面当打下来,露出一张疙疙瘩瘩的脸,瞧这人不过也只有十七八岁,眼中满是傲悍之色。

    李逍遥问道:“你叫什麽名字?这总该不怕说吧?”那少年道:“我叫小峋龙,不怕跟你说!”李逍遥瞪眼道:“没听说过!”小峋龙道:“有种就杀我,等其他人出来了,看你们怎麽死!”羽云一耳光掴过去,冷哼道:“等你的同夥出来,我们早跑没影了!”

    话声未落,後殿突然蹿出几人,身形摇摇晃晃,看装束正是先前冲进後殿的那夥遁甲奇兵,进去时是一夥,出来时却只有三四人,但饶是如此,也教李逍遥等人吃了一惊,慌忙揪那小峋龙起身,拿他身子做挡箭牌。

    但没想到那几人尚未跌撞趋近,突然倒了下去,每人後背绽开大血洞,深可见髓。李逍遥不禁一怔,心头升起寒飒飒之意,趋身一瞧,发觉那几人都被摘去了内脏,体内空荡荡的连根肠子也没剩下!

    “哇!”李逍遥把手一指,变色道。“好猛哦!”羽云、任书易凑近来,各皆惊疑不定,问道:“什麽好猛?师叔可是看出了什麽不对劲之处?”李逍遥眼瞪大,说道:“想知道为何不进去看看?”那两个蜀山少年正自面面交觑,小峋龙突然大叫一声,猛地挣脱,飞奔进後殿去了。

    李逍遥惊道:“你跑进去干什麽?”那小峋龙边跑边叫:“我们来的时候一起来,要死一起死!”话声未落,突然从後殿的一个所在传出火铳的密集轰鸣声,间有火雷弹爆炸的闷响,殿柱摇撼,显是里边发生了冲突,但不知那干遁甲龙向谁开火。

    李逍遥想:“灵儿还有那於姑娘陷在里边,可别有事!”越发担忧起来,便也要冲进去。羽云、任书易忙跟著,李逍遥看出他们伤毒未痊,便回头说道:“你们别跟来,先护著大夥儿逃出庙外去罢!这儿危险呢……”话没说完,大殿仿佛地震一般轰动剧增,连柱子也崩歪了半边,墙塌垣倒,梁木陡陷,几乎压到了头上。

    众人站不住,全跌坐下地,惊恐莫名,又不知发生何变,只是面面相觑,心跳似也骤止。地面竟然缓缓下沈,积水愈高,浑浊有如泥汤。

    眼见四面墙柱均在震撼中徐徐缩入积满浑水的地下,先前数丈高的马明菩萨大殿越来越矮,众人不由得瞠目结舌,心头充满了震慑之情,均知大变已生,但不晓得最糟的情形是否已然出现。

    修剑痴望著破屋梁外阴霾密布,闪电如织,雷声闷郁,正是变生之兆。他不由面色憟然,说道:“我活这麽多年来,从没见过天会变得如此可怕、地会变得如此暴戾!”

    “不管怎样,”李逍遥以木剑撑地,跳起身来,说道。“你们快逃出去,这间马明菩萨庙正往地底下沈没,就好象有什麽东西在下边拔柱一样,呆不住人了!”

    唐月儿道:“你不跟大家一起逃吗?”李逍遥在烟焰迷尘中回头说道:“要逃也得跟里边的人一起逃出来!”宋香柠突然叫住了他,说道:“看守马明菩萨庙的是一头从所未有的巨怪,你要快些,不然逃……逃不出它的魔口!”众人不由得脸色急变,“什麽巨怪?”

    “阿难兽!”

    天蚕教徒从星外玄石中以异法孵化出来的守护神。

    天地之界在这一霎间仿佛不复存在了。阴森森的云幕沈堕而覆,与大地弥飘不散的尘雾融为一体,四面皆昏茫一片,马明菩萨庙在大雨和烈火中徐徐沈陷,不消一会,庙宇的所在隐隐然已低於残墙外的林梢。若从远处眺望,桑林中的这一大块里许之地正在低陷,宛然汪洋中一个小小漩涡。

    值此天地惊变之际,每个人都是这般的微渺无力。

    李逍遥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量,这股力量支撑著他不顾险阻冲入火海。

    奔过重重雨幕和焰墙,面前陡然出现一个漆黑大洞窟,李逍遥只道後殿已成一片废墟,却哪料烟幕深处赫然现出一个大穴,嶙峋石壁上刻有“霸王卸甲”四个巨字。

    李逍遥不由得一怔,心头晃荡了一下,说不清是什麽滋味。但不容犹疑,洞中又一阵火器轰鸣声传出,间杂人声喧嚷,不知何因。他奔了进去,脚未落定,迎面便是一幅壁画,刻在洞石之上,古意斑驳,辨不出已有多少个年头。至此他仍然看不透这马明菩萨庙究竟是一个何等样的神秘所在,只晓得身在庙中,却全然迷失了空间,一忽儿是殿堂,一忽儿是甬道,一忽儿又变成了洞窟。

    匆匆一瞥,但见那面巨大的洞壁刻有烟云缭绕、迷尘障天之景象,隐隐约约可辨得其间暗伏一巨须戟张的异兽,其形状乍看像鲎,可是鲎的节肢和触须又决计没有这般多。其形象骇异难叙,多瞧一眼便觉厌恶欲吐,何况画像模糊不清,洞内虽有红光激射,曳闪幻化,非但不能照亮洞壁,反增一股妖异之气。

    李逍遥情知洞内必有怪异凶险,拔木剑在手,顺著甬道寻去。一路疾行,那只伤脚不停地滴血。他深吸一口气,默依凝神归元之法,理气调息,以迎接将会遇到的不测之变。转过一处阴暗拐角,突然间瞥见墙影中悄立一个白衫垂地的苍发老者,李逍遥冷不丁瞧见,不由吓了一跳,方定睛看时,那一处却哪里有人,只是洞壁上隐约现出一幅雕刻之画,笔工古拙,画的是一个飘髯垂胸的老人,面前跪著黑压压一大群人头。这幅画的场景居然很像李逍遥先前在天蚕教地宫所见,只是没那九口石棺和遍布四墙之角的骷髅枯骸。

    李逍遥暗觉画中老人似是刚才所见,不由得心下疑惧起来。便在心神不宁之际,耳边突然钻入一丝若有若无的幽幽哼唱声,那曲儿竟似听过无数次,但在此刻听来却更加惊憟难状。

    “天地那时皆混沌,万物来自神宫里。七月间,天蚕变。灵异开,仙人现。奈河桥上苦相望,不知归魂何所去。来世相见不相识,却把新人做旧人……”

    李逍遥通体透寒,猛地回头,但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衫女子手拿梳子,一厢梳发而行,一厢幽幽唱著歌儿,嫋嫋飘过。轻似烟,虚如幻。李逍遥吓了一跳,方欲揉眼,那袭白影幽灵般的从他眼帘里隐去,倏然之间,那白须老人无声无息地立在李逍遥身後,目光诡秘的瞪著他,移身至他耳边,悠悠地说了一句:“今为老夫忌辰。凶临子正,魂不附体。”

    李逍遥转身一瞧,那老人已飘飘忽忽地走了,走得虽说不快,瞬间却从眼前消失。

    “哇!有没搞错?这都是什麽人哪……”李逍遥没敢多看,转身只管走他的,想起那老者所说之言竟和地宫里得到之箴如出一辄,仿佛暗示某件不测之厄,一念及此节,顿有寒意从脚底下冒将上来。李逍遥不由得身子一激灵,猛然把脚跺地,骂一声给自己壮胆:“鬼话!”

    却忘了那只是伤脚,跺著疼处,登时跳将起来,咧开嘴巴,脸皱成一团,不必照镜也知定然跟抹桌布也似。只痛得几乎连路也难以行走,若是在这当儿遇上凶险,决计不妙至极。他只得取药先草草敷了脚伤,撕下一块衣衫包上,却扎不稳当。想起有一条天蚕丝带,系在头上倒也作用不大,索性扯下来做脚上的绷带,勉强尚能使得。

    正忙碌间,突然有手拍肩。转头瞧见那白衫老头不知何时已立在身後,趋身俯脸,面色发青,浑不似生人。李逍遥嘴张开,一时合不拢,眼也直了。只听那老者在他耳边低声问了一句:“你贵姓?”

    李逍遥晓得那是什麽,吓得没了主意,本欲不由自主地答他,突又想起乡间长者常说不可对鬼魂说出自己姓名,免遭勾魂之厄,虽不尽信那些话语,但置身此等妖障密布之境地,难免要机灵一些。李逍遥眼珠一转,随口杜撰了个名字答道:“俺姓郭,小名儿城城。”

    只道能蒙混过关,却哪料那老者反而眼神怪异地瞪了他一眼,直抖到心里去。方自惴惴不安,想逃却连脚也迈不出,那老者竖起一根瘦骨嶙峋的手指,朝他鼻头摇了摇,目光诡谲地说道:“不,你姓李。姓李才对。”这句话说完,突然间不见了踪影。

    李逍遥一楞,心凉到底,暗骇:“哇……查过我家谱啦?连这也知?”耳後突然凉气吹吐,那老者阴森森的话声又缥缈入脑:“李为十八子,命数自成。这点很重要,好自为之。”李逍遥一怔,转脖寻望,却没瞧见那老者,正惊疑不定,耳後又传来一声低叹,那老者说道:“不过,你的大限也该快到了。”

    李逍遥愈惊,想不信亦难,因为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心中已经害怕,却又说不出怕的原因,忍不住问了一声:“你是谁?怎……怎麽跟我说这种话?太……太打击人了!”转头时,那老者仿佛负手而行,悄然远去,却送一句话悠悠飘入他耳朵,憬然道:“我便是那个死於丧日的锺离恨。”

    “锺……哎呀!”李逍遥突然间想到了地宫里那九棺所拱卫的灵位,记得那上边写有“已故天蚕教第九代教主”之名赫然正是锺离恨。这一惊愈甚,无意间回眸看壁,壁上先前有画,画像中正是这老者生前接受教众膜拜的盛况,可是这幅画中的人像却淡去了,宛然随那老者悄然离去,不再留下什麽。

    李逍遥顿时冷汗乱冒,一时间宛如在冰河里浸了一宿,全身不自禁地抖。为了安慰自己,只好一迳推说此系幻像,生怕再受幻像所惑,赶忙颤抖著手取出定神丸、还神丹之类药丸乱塞入口,方觉心定些。眼前又一阵恍惚,烟障飘散,登时不见了那长长的昏暗甬道,回头时身後只是洞窟的入口处,却哪是先前恍然经过的那条曲折之径?

    一霎间,李逍遥终是不免疑心刚才所走过的那条遇见鬼魂之路并非人间道,而是一条通往幽冥界的所在,只因一霎间迷失,不意叠身而入那幻冥之径,遇到了锺离恨踟躅不去的阴魂。真的是这样吗?

    他说不上来,总之那只是一霎间的恍惚神迷,转瞬又回神,出现在面前的不再是昏幽幽的曲折甬道,而是大殿般的一处空阔地穴。

    随著硝烟弥漫,铳声震耳,映入眼帘的景像绝不比地狱逊色多少。

    一头貌相狰狞的大翼怪物嚎吼连连,张翼扑爪,宛然犹作困兽之斗。十来个遁甲奇兵虽说围住了大翼怪物,却奈何它不得,连连放铳,强弩尽出,终是被那大翼怪三下五除二,渐渐地杀去了一大半的人。但看死者情状,却均非在大殿中所见的那般。

    转眼间,洞窟中只剩了四五个遁甲战士犹自苦苦支撑,铳声渐弱,那大翼怪竟似不如何惧怕火器轰射,倒也不逃走,似在等待什麽。火铳每一轮齐轰,只是将它逼得又退入洞窟的死角,但却杀它不死。

    李逍遥游目寻视,看见那大翼怪口中伸出一条长长的软管,撩在高处凸出的尖岩之上,缚住灵儿、宋香柠二女身子,悬在空中。那干遁甲战士分明无意救人,只管把火铳、强弩朝那大翼怪身上射击,似想把它逼离其身影所遮挡住的一个xiāo穴口。

    那大翼怪显是察觉遁甲奇兵意欲为何,虽弹痕累累,身披数创,却仗著两支铁板也似的大翼拂弹扫箭,不肯移动身形躲避。

    李逍遥没工夫去想那是什麽要紧的小洞穴,眼见灵儿在此,便欲腾身相救,不料背後按下一只手,落於肩头。猛然回头,只见一个独眼之人身作遁甲战士结束,悄没声息的闪身而出,沈声说道:“不要过去。”

    李逍遥斗然间瞧清了那人的面容,不由得吃了一惊,脱口而出:“啊……独眼龙!”这个悄然现身之人正是八百龙中先前困於丝茧内的那个独眼龙。李逍遥想起丁鹤之言,不由的变色道:“你……你想干什麽?”把肩一沈,使个幻步移形身法,摆开了独眼龙按肩之手。但没等立稳身形,一支西番短铳倏地从墙影中伸出,抵住了他的下颔。

    李逍遥目光转去,立时瞧见先前那自称小峋龙的少年双手紧握短铳,闪身而出。“我要杀了你!”小峋龙目露敌意的说道。

    “不要杀他,”李逍遥作梦也没想到独眼龙竟把手按住了那支短铳,往下一压,说道。“我们的任务不是杀人。何况这小瘸子也算於我有救命之恩!”

    李逍遥心中暗异,忍不住问道:“那你们究竟想干什麽?还有……为何袭伤丁鹤?”独眼龙冷冷的瞪他一眼,哼一声道:“我只是自卫。”说著,把颈旁的衣衫一拉,露出一个草草包扎著的伤处,血仍未止。李逍遥只瞧了一眼便感触目惊心,不由的怔住,心中仍将信将疑。“那你为什麽逃?”

    独眼龙掩上伤处,迟疑了一下,说道:“在那种情形下,我不能不逃。多留片刻便没有命了……”李逍遥打断他的话,因为心里不相信他。“你怕死?怕丁鹤杀你?”

    “不是怕死,”独眼龙逼视著他,绷寒著脸说道。“是要留下性命完成我的任务。”

    “什麽任务?”

    “找这个穴,霸王卸甲,”独眼龙目光炯炯的瞪视李逍遥。“趁傲家的人没找到真正的霸王卸甲大富大贵之穴,平了它!”

    “什麽?这鸟地方还能大富大贵……”李逍遥哪里肯信,不禁失笑。“你骗谁啊?”

    “不管你信不信,这外边的大窟据说是直通富穴,那怪兽所挡住的是一条生门,通往贵穴所在。”独眼龙道,“不过,从今天开始,谁也不可能再找到它。”说完,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风水罗盘,砸於岩石上,磕得粉碎。

    李逍遥突然间想起他曾经在另外一个洞里见过一个砸碎的罗盘,忍不住说道:“好像天蚕教的地宫里也暗藏一个通往後山的洞穴……”独眼龙目光诡谲地笑了笑,“那应该是极凶之死穴所在。怎麽,你去过?”李逍遥扁嘴做了个表情,眼角瞥了瞥旁边那持短铳的小峋龙,说道:“那里也有一个被砸毁的罗盘。”这句话无疑是承认他曾到过那个所谓的凶穴。

    独眼龙眼光突凛,揪住他衣襟,逼视地问道:“除了罗盘还有什麽?”李逍遥只得答道:“有……有一些骨坛、神主牌什麽的。”独眼龙不由的皱眉道:“有这等事?”不觉放脱了李逍遥的衣襟,眼光讶然,自言自语道:“怎麽会把先人的骸骨置於死地呢?谁会做这等事?如果去过那里的人也有风水罗盘,既能找出三穴之一的凶穴,那人也该晓得其它二穴另有所在,怎会不找来此处,反而……”那小峋龙见独眼龙大惑不解,忍不住问道:“那是什麽人干的?”独眼龙皱眉道:“那姓岳的风水师先前曾供说他共有两个这般精确无误的风水寻穴仪,其中一个被傲家那小贱人得去,另一个被咱们搜获。天下已无第三个,若是那里也有一个罗盘,多半是傲家的人去过那死穴所在。可是我想不通……不明白为何要葬骸於凶穴?”

    李逍遥正是有意引得这两人分神,趁其不意,突然间飞起一脚,踹入独眼龙怀里,手影夭矫飞探,冷不丁的已把小峋龙所拿的短铳夺下,铳口一翻,立时指住了小峋龙。

    小峋龙方说了一句:“该不会是傲家的仇人干的吧?”话声甫出口边,陡然被短铳顶喉推到洞壁上。李逍遥道:“别乱来呀,大家。我只想救那两位落入怪物手中的姑娘……”独眼龙沈声打断他的话,“你可瞧清楚了那两个女人被吊在何处?”李逍遥後退一大步,用铳口朝向那两人,眼光朝灵儿、於文凤悬挂之处扫了一眼,看见她们身後有个离地十数尺的小岩穴,红光曳闪,却不明所以。

    “那便是通往富穴之所在,”独眼龙冷眼看出李逍遥不明白,说道。“我们怎能任由你靠近那里?”

    说罢,突然间拔出一支插了尖刀的短铳,抵住了李逍遥的脑袋。“你该是不会使用手中的火器罢?要不要我做个示范?在你头上开个洞?”

    李逍遥虽吓一跳,却不甘示弱,也把短铳指向独眼龙的头,说道:“别逼我……我只想救人!”独眼龙眼光移动而下,瞪著李逍遥手上的寒玉环,面色憋得更紧,说道:“我早该想到你该是傲家的人!”李逍遥不禁一怔,和那小峋龙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什麽?”

    独眼龙沈下脸道:“既然你戴著傲雪独有的鸾凤手环,我早该想到你是谁了。傲家的人竟然也到了这里,很好!还是个卧底的小汉贼……那我不妨也给你交个底儿。”说完,与小峋龙一齐拉开披身的大袍,露出缠了满身的大包小包,李逍遥不禁奇道:“搞什麽鬼呀?”

    “此间每一个八百龙的死士,身上都和我一样。迫不得已时,我们若是不能指望全身而退,那便只有同归於尽,”独眼龙桀桀笑著,眼光变得狂热,仿佛这是一桩多麽轰轰烈烈的事。“炸平这里,为主公的事业尽绵薄微力。还有你,傲家的小子!你也要连同这个秘密,连同霸王卸甲这个传说永远埋葬於地下!”

    这番话正说到激烈处,轰的一响,泥汤滚滚。李逍遥只瞧见刚才那入口处涌进大股黄浊的泥水,却哪料洞中其他几处大穴小罅也纷纷泻水灌入,转眼工夫,积水漫过腿膝。独眼龙和小峋龙似没料及此变,不由得面色大异,顾首望水。李逍遥趁机发足蹬在小峋龙胸前,借势腾起,双脚连环踢出,将独眼龙的短铳冷不防踢下水去。

    “不必炸毁,这里也将很快葬於地底!”李逍遥微哂一声,双脚飞扫,呼的在半空中抡飞半圈,扫翻了这两个全身缚满火药的遁甲战士,风魔神腿再显威力。间不容缓,身形犹未落下,又发足踏壁疾行,蹿到灵儿、於文凤二女悬吊处,宛然身轻如飞絮也似。只露了这一霎眼间的神妙轻功身法,不仅那干八百龙战士为之炫然呆望,便连他自己也想不到:“咦,我怎麽突然间这般轻了?”一时未暇想明此中缘故与脚上所缠的那条天蚕丝带有关,只道轻功又在不知不觉间增进,欢喜亦来不及,但听得独眼龙大叫道:“杀了这小子!”

    那几个遁甲战士齐轰一排火铳,把大翼怪震到洞壁上,闻得独眼龙叫喊,急取火药铅弹填入铳口,动作利索之极,但当火铳瞄准了李逍遥掠壁的身影,大翼怪又凌空扑落,来势奇快。那几个遁甲战士惊呼声急,迫不得已,只好先转过铳口,齐喇喇地指向空中急覆下来的那道巨翼之影,一扣扳机,却全哑了膛。

    大翼怪掠翅回旋,地下顷刻便又多了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李逍遥见状,登吃一惊,不明白那几个遁甲战士手中火铳何以喷焰不出,以致霎时尽死於大翼怪爪下。但想时不宜缓,急忙用木剑砍那条缚住二女身子的软管,却劈不断。心中著急,往身上一摸,心道:“看看有什麽短刀之类的可用之物……”探手入怀,摸出一支雪片也似的短剑,不暇多看,急挥一下,掠断软管,灵、凤二女挣身而出,落下地来,立於李逍遥两旁。

    刚才她们二人被软管紧箍入肉,缠绕脉门,又似身受咒封般的神志迷糊,一旦脱缚,咒禁立解,落地时便即睁眼,失去的血色又回到两张俏脸蛋上。

    只见剩下那半根软管撒溅汁液,嗖一声缩回大翼怪皱皮腐肌似的身上。翼影一展,半空中转身扑来,其势狠恶难状。李逍遥眼见火器亦伤它不得,此时真气不足,更哪敢使木剑与之对敌,突然间想起刚才摸短剑时触著怀中一物,急取在手,认出是夏枯草先前给他用以除妖的化孽茶,手拈小瓶子,喝道:“你死定了!”随著话声出口,大麽指撬开瓶塞。

    大翼怪咆哮一声,张口大呛,喷出一股强劲凛冽之极的奇寒冰雾,欲将李逍遥等三人先行急冻。李逍遥哪有它快,虽有药瓶在手,却来不及撒出。危急关头,但见灵儿拈指凝眉,金刚大圈荡向前去,挡住了扑袭而来的大团冰寒之气。

    即便如此,三人仍是不免冻得簌簌寒颤,身披白霜,雪人也似。所幸灵儿的金刚法咒委实浑厚已极,方才消去了大半的寒气侵袭之势,令三人不致於冻僵而毙。!的一声响,金刚圈斗地撞在大翼怪扑来的身影上,弹出数丈开外,掼跌在洞壁一隅。

    石屑纷撒而落,突然间内陷一洞。那大翼怪掠水低窜而来,竟仍不甘心。李逍遥拉著灵、凤二女正往入口之处涉水逃去,哪料一支插有尖刀的短铳迎面指来,岩影下晃出独眼龙那张铁青的脸孔,嘶声道:“来得好!”李逍遥等三人被这支短铳挡住逃生之路,只道独眼龙的铳口是指向他们三人,均各变色,这时脑後翼风掠近,猎猎劲响。独眼龙突然把脸一狞,目光变狠,大叫一声:“闪开!”

    不等李逍遥听清,独眼龙的火铳一抬,指向後边那道疾窜而近的翼影,倏然间,他那只仅存的眼睛掉出眼眶,扑身栽倒。背後闪出阿梨的身影,嫋嫋掠水,一根长舌血淋淋的缩回唇间,咂咂有声地舔了舔嘴角的血迹。

    灵、凤二女齐身跃起,向阿梨攻了过去,阿梨哪是对手,登时惊叫而避。这时大翼扫到李逍遥背後,若非他身法奇疾,绝难幸免。但饶是如此,这等无法还手,只有逃窜的情形也算惊险狼狈之至。

    小峋龙突然从旁边的岩石影下蹿出,捡起独眼龙丢落的那支火铳,朝大翼怪扣下扳机,却哑了膛。此时李逍遥看清了怎麽回事,独眼龙倒下之时,那支火铳掉在水里,火药潮湿,自然打不响。这便是先前那几个遁甲战士的情形一样,那几人为避大翼怪扑击,满地乱滚而避,身上湿透,连火药也潮了,是以关键时候火铳哑膛,终是不免遭了妖怪的毒手。

    此刻李逍遥逃到小峋龙身旁,因见独眼龙在积水中仍然动弹未死,便扯他过来,转头一看,大翼怪已近在眼前,巨翼如幕,猛然覆盖下来。李逍遥手中尚握一支短铳,正是小峋龙先前之物,因不会使用,形格势禁之下,急忙把那支短铳丢给了小峋龙,叫一声:“这支没湿!”

    小峋龙顾不得丢掉湿了弹药的短铳,换以另一只手接住李逍遥抛来的火器,大翼刚扇到跟前,随著一声砰的大响,那怪物登时中弹震跌。

    火器原也只能把那大翼怪震开,阻它一下而已,决难伤它性命。李逍遥见了多次,倒不奇怪,但见那大翼怪每中一铳,模样又变得更丑恶一些,他刚才便已纳闷,不由得瞠然的问道:“怎麽越打它越难看了?”小峋龙冷哼道:“我们的弹药下了禁制咒的,遇人杀人,见妖杀妖。就算杀它不死,也打得它现出原形!”

    李逍遥明白了:“原来是这麽回事。”心念一动,拈起那瓶化孽茶,说道:“我这个秘密武器或许更厉害!”但见那大翼怪伏地而瞪,似是一时无力再次扑噬,又或许是忌惮他手中随时撒出的化孽茶,竟没动弹。

    李逍遥瞪著那大翼怪,一时打不定主意是否该当把它灭了。心头一犹豫,不免想起桑十娘临死前那似乎哀求般的目光,又不自禁地想到在那废园外宫九曾救他性命,这瓶化孽茶终是撒不出手。

    大翼怪蓄势片刻,蓦地张口,眼瞳中异光斗炽,便欲喷射冰冥毒雾,说时迟那时快,一只纤手从旁边探来,飞快地从李逍遥手上抢去了那瓶化孽茶。

    李逍遥和小峋龙皆吃一惊,只道是阿梨抢去化孽茶,转面却瞧见於文凤闪到身畔,恨瞪大翼怪那狰狞之极的面目,说道:“这些妖怪害死了蜀山派那麽多人,别怪我用这化孽茶化去你的罪孽,教你们的妖身万劫不复!”话毕,眼光一凛,把化孽茶撒向那大翼妖怪。

    李逍遥欲要阻拦势已不及,突然间有人扑身上来,挡在大翼怪身前,裙袂飘扬,落在浊水之中。那人正是阿梨,随著一声惨叫,舍身生受了化孽茶的浇洒之厄。她倒下时,不仅大翼怪霎间沈默下去,便连李逍遥、灵儿、於文凤等几人也均呆然无语。

    阿梨半身浸在浊水中,但见她的肌肤自下而上迅速焦烂,冒出青烟。她却浑不觉痛,只望了那大翼怪,凄声说道:“原谅我。少爷,地宫的通道塌了,奴婢没接成老夫人……”话未说完,便连脸上也冒出青烟,全身迅即化去无痕。

    嗒的一声微响,浊水荡开圈圈涟漪。李逍遥和灵、凤二女低眸瞧见那是一滴泪,随即又是嗒的一声微响,涟漪荡漾。大翼怪垂首落泪,它竟也有泪……

    但听得噗的一响,翼风忽展,大翼怪的泪瞳里突然闪出了怨毒的光。

    它抬起脸来,李逍遥和灵、凤二女心为之颤,不自禁地向後退去。谁也不知道大翼怪激愤之下的猝袭将是何等样迅猛的一击。

    不知不觉间,水已漫到了腰腹。倏然间水花飞溅,翼影拍水而起,李逍遥和灵、凤二女背抵洞壁,已无转寰退让余地,三人皆料那大翼怪必做惊霆一击,虽各自防备,但此时此刻力有不逮,便是三人携手,也不敌这妖怪。

    小峋龙趁此间隙,已换填弹药,把短铳抬起,瞄准了腾出水面的翼影。未及扣下扳机,翼风急拍,先已打飞了火铳,呼一声掠水扑爪,说时迟那时快,李逍遥双手一分,提起灵、凤二女,同时发足蹬开小峋龙,借势跃上空中,身擦岩壁飘掠!旋,使开“风魔天下”身法,避了开去。大翼怪扑了个空,撞向岩壁,发爪一蹬,弹转身形,正欲寻视李逍遥等人的身影,那独眼龙突然从水中扑起,喝一声:“注定是同归於尽的结局!”把手腕间的火引子往石壁划燃,!的一响,身上火星乱窜。

    这独眼龙虽已失明,但凭那大翼怪身形展动所激起的劲风,也辨得真切,猛地一扑,抱住那大翼怪。李逍遥急忙提著灵、凤二女掠壁急窜,逃向洞窟出口处,心想那独眼龙既已引燃火药,只消耽得片刻,便会葬身於此。哪敢再有迟缓,发力飞窜,只盼能来得及。

    噗的一声闷响,李逍遥还未奔近洞口,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躯从脑後飞来,掼在面前的石壁上,正是独眼龙。但见他血淋淋地从洞壁之上滑落,身上的火引燃尽,却没爆炸。独眼龙嘶声大叫,叫声中充满了绝望至极之情。“怎……怎会如此?”

    李逍遥想:“很简单。你的火药早就受潮了,能爆才怪!”眼见那独眼龙顷间气绝,小峋龙却手忙脚乱地想点燃身上绑著的火药,李逍遥忙道:“灵儿,快用素练把他拽过来!”灵儿甩出素练,在小峋龙惨叫声中扯他过来,不料却只是一段残躯,有爪附骨,一扯之下,竟连那大翼怪也拽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李逍遥和灵儿双剑齐出,使一招“痴心情长剑法”,大翼怪嚎吼声中,血花飞溅,却不知使了个什麽身形,旋风也似地从李逍遥身後闪到了前头,一掠而出洞穴。

    李逍遥被翼风扇跌,摔到了洞墙上,磕得腰背生痛,猛然间眼前洞壁乱晃,堕下土石,迷眼难睁。他心念急转,顿知此窟将塌,忙道:“走!”将木剑别在腰间,左手仍握於文凤之手,右手便欲拉住灵儿素腕,却哪料抄了个空,不由一惊。“灵儿?”

    於文凤望向洞口,说道:“灵儿姑娘像是被那妖怪掳走了。”一厢说,一厢吐掉嘴里的尘土。李逍遥登吃一惊,“什麽?怎不早说?”随即瞧见於文凤在旁边灰头土脸的样子,而且满嘴的尘土,说话艰难,顿知须怪不得她。

    仗著轻功卓绝,只盼还追得及。两人刚纵身跃出,轰隆一声大响,背後烟尘漫空,瞬间夷为平地。只消迟得片刻,洞窟崩塌之下必葬身於地底。但见身下地陷如惊涛骇浪般的声势骇人,迷尘下不知是何等样的深渊。李逍遥拉著於文凤腾身不落,心头却怦怦乱跳,绝难平静。

    从迷漫的土尘中一掠而出,眼前赫然已成泽国。桑林叶落枝秃,遍地皆水,马明菩萨庙只剩几根秃顶大柱仍矗立不倒,其余墙垣均已坍没。李逍遥犹未落地便望见前边一对巨翅掠柱飘下,大翼怪落地之时,现出宫九衣袂飘飘的身影。

    宫九擒了灵儿到手,原本是要逃走,却哪料他竟然铩羽落定,李逍遥因尚离得不近,难以瞧清缘由。耳边土崩地陷之声方寂,天地间突然飘荡出一支凄凄切切的箫声。

    箫声入耳,李逍遥和於文凤两人俱感心神大震,几欲昏厥。李逍遥原要掠上前去,内力突然乱了,眼前一黑,跌下地来,摔在浊水中。情知那箫声必有古怪,倘再多听片刻,内息更会乱窜,引得脉裂心迸,死於非命。他内

第十二章 霸王卸甲(八)[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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