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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斗米杀阵(下)2[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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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航转投怨目瞪他一下,知此毒厉害,岂敢片刻迟疑,迳去墙角拉裤而尿,以手承些即饮。乐逍遥问道:“此举何意?”书航哼道:“我以童子尿解毒。”乐逍遥哦毕,忙亦照作,拉裤之时转头朝书航,笑道:“你终是百密一疏,也不想想我用那只没肿的手摸你脸,怎会有毒?却这么急着喝自己尿……”解手时忽省一事不妥,头皮紧起:“四婆毒的解药原来是童子尿这么简单,可是我……”连忙收摊转面,问道:“书航,尿些给我可否?”

    书航本自懊恼着道儿,闻言嘿嘿旁蹦,面转得意:“这回知道我珍贵了吧,想喝我尿都不给你了!”乐逍遥急恼交加:“不给?我只好硬要了。斗室之中,看你往哪儿跑!”语毕即扑,身形斗展神速。书航见欲强夺,倒也不慌不忙,甩袖行曰:“凌波微步。”

    乐逍遥扑势虽疾,不料书航便从他手前溜溜晃转,竟避开去,步法之妙亦实难言。他讶而加快身形追攫,书航走来走去,满室趟徉。时而踩水在他背后遛达,时而蹬步踏墙兜转,蹦蹦晃晃,竟教乐逍遥晕头转向,难沾其边。两人犹如老鹰扑小鸡般满室追逐,风魔身法在斗室狭困之境顿失以往海阔天空般的惊翩矫绝,反不若书航的小模小样步法巧致回旋自如。加之乐逍遥伤痛难支,岂及平日速捷,追至眩然绝望处,不禁诧笑:“真有一套!往日总没暇问,究是跟谁学来的这等绝世好轻功?”

    书航蹬步斜走于壁,行当溜儿畅快之际,陡闻此问,眼光忽现茫然,怔如脑子急堵失神,啪一声从墙上跌落。

    乐逍遥心头一怔:“咋的一问就堕了?”趁机抢身欲捉,气力半道忽挫,头沉脚浮地栽倒在泥水里。这却非仅中毒之故,他试提真气欲起时,腰疼骤剧,便连“章门穴”也僵不听驭,纳兰所授旁激发力之法告滞。乐逍遥复栽浑水里,冷浸面庞,头脑得返几分清醒,隐隐想到:“必是挨那记七伤拳打中腰眼的缘故,伤在足厥阴肝经。‘大敦、‘行间、‘太冲、‘曲泉、‘章门齐损,若不能及时运功调畅此处经脉之岔,料将下肢瘫痪,跟村口智冠先生一样只好用爬的……”

    眼下怎容静调岔脉,他惦及须先解毒,惟恐书航又溜,忙欲捉之。转面却见那小厮仍跌坐墙角泥水里发呆未起,两手抓发捧头,不知陷何思索奇苦?乐逍遥暗异:“怎么了?”但听书航喃喃闷叨不已,来回只是这句:“谁教的?谁教的……”不时摇晃脑袋,眼翻浊白,状似梦游迷失困绝,憋欲断气。

    乐逍遥望得暗骇其异,一时生恐扰岔书航心神,致丧其命,怎忍心揪之?唯自暗叹:“且等会儿。”暂敛索尿解毒一念,缓缓强撑起身,趋至墙侧凹隅,见那两个女童又紧张地互搂一起,惕目顾盼。那稍大女童本已咳得奄奄昏沉,嗓声哑弱几至失声,倏听脚步趟水动静挨近,她又捏拳欲击。

    这女童虽是瘦弱,发拳之威委实难当。此时乐逍遥连站也几难站得稳,既挤于窄道狭角,如何避得?但他吃过苦头,已有防备,堪当那黄弱女童拳至中途的瞬间,她眼前突然晃晃垂下一条丝绳系着的布缝小香袋。

    处于险测境地,纵然饶尽千言万语,也不见得便能即刻打消这女童惕目中所含的敌意和戒心。当香袋晃在她眼前,这女童如见亲人,泪花渐噙盈眸,这般神情变化落在乐逍遥眼里,心想:“幸好从曹霸身上又摸回此物,省去当下煞费口舌释她疑虑。”

    那女童收拳接过小香袋,紧攥于手心,扪在胸前,不觉低低呜咽:“是我娘留下的。”她遭劫于此,似乎一直并未落泪泣弱,但倔至此时,犹如又回到了亲人怀里,泪终盈淌。乐逍遥强忍腰痛手沉诸苦,取来衣衫披回她俩的身上,迎着曹家女孩儿仰望依婉的泪眸,却触他心下忽酸,不禁道:“你还有个爹爹四处找你,我若被拐失却,只有自己找回自己。”

    甫然言惹心事,暗动一念觉憾:“那查帮主似知我父母不少往事,虽然爹娘不在了,若能听听别人诉及他们以前的情事作为,多少也聊弥足慰。都怪我无能,当时没护住查帮主周全……”曹家女儿觑他片刻,忽问:“大哥哥,是爹爹……咳,爹爹请你来救我么?”乐逍遥定了定神,觉她眼光所蕴之意似非仅只此询,但说不清还有什么他看不透的心情蓄噙在内,他摇了摇头:“不……但我也……也和他一起找人。既然我先到一步,这便救你出去罢!”

    曹家女儿并没稍露他以为的那般喜出望外之色,微微点了点头,转面瞧了瞧那哭哭啼啼的小女童,又即投目望向乐逍遥,似是迟疑一下,方道:“你……你会连她也救,是吗?”乐逍遥怎知何有此问,怔道:“那还用说?是了,这是谁家姑娘来着?得问清楚,出去之后好送还其家。”

    那小女童只是捂面抽泣,既不抬眼看他,也没答茬儿,想是困此多时,受惊已甚,任凭乐逍遥怎生探询亦不理睬。他正郁闷间,曹家女儿搂着那幼齿女,为其着衫毕,转头说道:“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问不清的。咳咳,是她最先被锁在这里的。咳咳……你要连她也救,我才跟你走。”

    乐逍遥伸剑削链使力稍多些,又惹腰痛难耐,只点头不语,心想:“还用多言,自然全都要一古脑儿打救出去,只是问不出身家来历,以后会有些麻烦……”暗感曹家女儿虽陷逆境而仍有情有义,处处照护那小的,并没只顾自己一个,实为难得。他听闻关东耶律亦有女失,本疑这个便是,但又记起那天曾见九翼青蝠和布袋和尚所掳少女些许模样依稀,觉非眼前此娃之幼小矮短形态。到底是何来历,一时怎暇多问?

    他凝目敛神,使个巧着,随手掠去。剑似一缕游烟青青,若只微漾,铐链无声无息地断为数截。

    曹家女童本愁镣铐难除,哪料霎眸之间,手脚已得解脱,一时轻松无比,望着乐逍遥笼罩在蒙蒙昏光中的脸廓,她眼光里却似增些好奇、混揉着感激与仰慕。

    乐逍遥不意触及她这等样目光,乍为暗怔,随即隐隐竟盼:“倘然打救的是粼儿,她也用这般眼光看我,哪怕身受再多苦痛,我也心中甘甜无比。”他稍露痴态,又即清醒,为免两个女童看到他肿手形状或受惊吓,忙退靠墙边,微微挺胸,背手于后。在那曹家女儿眼中,这般背手而立的神态之浩然高大足以铭入她梦深处、伴她成长。

    他仿佛渐混渐矬,半个女儿家心思也摸不着。脚趟浊水及胫,但知势不容耽,强抑伤痛说道:“咱得想法子出去,不然淹死在这儿,谁也不知道。”曹家女儿咳了一阵,搀那幼女而起,面朝乐逍遥,眸中神色似询:“但要怎么才能出去呢?”

    圆盖嵌封的那面墙笃地忽撼,她随乐逍遥转觑的目光移视,齐觉悉悉索索杂声骤起,纷又拢至,仿佛泥里有无数异物急欲刨土撞将入来。曹家女童目中顿有惊意,张口要言却咳。随着阵阵冲撞之势,圆盖越发不成其形,凸隆几个疙瘩,更多泥水透缝沁洒而入。

    乐逍遥亦吃一惊,心头憋紧急忖:“刚才明明已经咒封严密,倘是妖孽在外,又岂敢仍来硬撞?除非不是妖孽,咒封之术原也镇不住其它动物……”看盖板钢扣渐松,他本想找物来挡,斗室陋窖却哪有其它可搬之物?他只好又像刚才那样,抢去以背抵挡,挪未及至,却栽倒于浑水里,咯出一口血。自知伤甚于毒,乐逍遥暗暗苦涩而笑:“小小女孩,竟打出这等样一拳!”他跌得狼狈,耳听得旁有哈哈一笑,透着无比苍老诡然。他愕而转觑,身畔除了两个女童,焉有别人?

    便在剧猛撞刨声中,书航茫然抬头,耷拉小眼四转。听闻乐逍遥呼之甚急:“书航,你那儿近,先帮我挡着!”他料知凭书航的瘦弱之躯决计不能济事,一时撑身难起,唯盼这小厮就近先承将坠之盖。即使只争片刻工夫,也聊胜于眼睁睁地望其坠地。

    书航亦觉势紧,必危他命,一骨碌急爬而起,抢身以肩顶着那个撼然欲坠的圆盖。惶急关头,并没忘了大骂乐逍遥:“哥儿,你的道行比松糕还松,却要连我也害死于斯!平白糟蹋我的符还不算,外边的小怪还越搞越多,若害死我,作鬼也不饶你!”噗噗喷唾几口飞沫撒向乐逍遥脸,而后恨恨又咒:“每夜必化厉鬼专爬你家屋顶,饱看你二娘洗澡,并且……”

    乐逍遥自思未语:“茅山术绝无不灵之理,况且我好像并没用错。除非外边不是妖怪,而是别的什么凶猛动物钻泥来攻……”啪一下,唾沫在他鼻头溅绽开花。乐逍遥一怔抬面,耳边先已听到“咣”一声大响,书航马步稀松果然抵挡不住,未及叙毕“并且”还要干何事,瘦躯连着圆盖掼离墙边,犹没跌实,又往后仰,迭发呼声低闷。

    两个女童猝亦惊声失禁。乐逍遥投目急觑,登时也吓一跳。只见书航头脸包蒙于一团灰粘粘之膜里,五官罩紧绷裹,乍看如粽子一般,仅脖以下身子在外,手脚乱舞,挣之难脱。他跌得恰巧背堵坑口,遮挡视线,乐逍遥便看不明那是何物恁地怪异。但知书航危殆,怎稍容思,拼劲撑起,抢将过来,提剑本要帮他割裂那团紧紧裹头之物,苦于无从下手,生恐错伤书航于利刃偏锋。

    他既近坑口,听得吱吱杂声喧鸣于内,嚣塞泥洞欲涌。那团灰粘之膜更缠书航倍紧,欲拽将入洞。幸而乐逍遥急中生智,以剑自割那只肿胀之手,划溢毒血,往那片粘膜涂去。嗤嗖一声,粘膜弃离书航急缩回洞。乐逍遥本是无奈之下唯此一试,不意竟灵,惊喜道:“这物似怕你的毒哦,书航。”

    书航不待跌撞既定,因恼刚才吃亏,急思报复。一听乐逍遥之言,忙取整包毒粉撒送坑洞。乐逍遥从旁提醒:“这是斜坑,你倒毒粉反会被泥水冲回咱脚下。”书航缩手未及,坑里嗖地探来一只长蹼状物,掴在书航面颊。乐逍遥忙以剑削,那物却缩飞快,噗地拨溅一大团泥,击乐逍遥一脸淤然。

    两人齐声呼苦,蹦脚揩脸未已,陡听女童惊叫于后。书航抬目正巧迎着一坨伸张入来的狞然大物,从坑内跃然映瞳,宛似数十颗死婴腐溃之脸粘挤成堆,涨涨缩缩、此显彼隐,滚滚沸沸绽涌入来。书航不意竟睹此物恁般骇恶,顿时惊致尿为之射。

    乐逍遥伸手承接些饮,未暇看是何物入袭,脑边飒一声缩,那物嚎然又拢。却似甫将吞噬他二人之时,被泥水里一道斜投反射朝上的光线耀及,骇形转萎,乌烟急漾一般缩返坑内。

    乓然声响,两人齐搬圆盖磕回坑口,复嵌锁扣,挨肩以背顶住。乐逍遥因未得睹书航所见的巨骇之像,故没惶如书航般木然失措。他咂了咂嘴舌,啧出声来:“书航,你的便溺里怎似掺有恁大药味?”说着,手掐书航“人中”,那厮强定一下心神,哼之于旁:“我在林老贼那儿反反复复被毒倒又灌药救还,犹如神农之尝遍百草,因而……”乐逍遥嗅了嗅手,始知此故:“因而你体内居然蓄有……”言犹未毕,背后又骤撞急促。

    书航惊呼:“又来了,又来了!”乐逍遥卯出吃奶的劲儿顶着盖板,一边竖耳聆听洞内密聚之喧,一边猜道:“想是一些未知动物,不忌封谶,却从泥下大举聚众来袭……”书航怎能稍忘适才所见的情景,憟道:“屁!你刚才没瞅见么,哪是动物那么寻常?哇,就跟一堆溶粘结团的畸形儿也似,足足有上百只红眼在瞪着我……”

    “不会吧?”乐逍遥听得睁圆了眼,从书航惶然已甚的眼中觉无虚讹,教他心头也是格登一怦,但惑:“那……怎会不怕封谶?”他觉必有缘故,唤书航移松柴火把凑近照觑墙壁。原来墙缝里多处沁水垂淌,将朱砂封印浇淋冲淡,好几个符谶已近乎消失。

    乐逍遥方始恍然:“明白了,并非怪物不怕封谶,而是此前冲撞剧烈,墙裂多处,渗入泥水浇谶渐淡渐无,导致‘百符封关漏洞百出,自然封不严实。”既明此节,暗憟:“这么说,外边真有妖魔鬼怪包围了此处?”书航在旁惴曰:“那该怎……怎生是好哦?”乐逍遥又感墙外冲撞渐喧,激得心弦绷紧,忙道:“好在墙上封印还未完全消失,趁尚有迹可寻,快取符书发谶逐一按在有痕之处,仍然是‘百符封关。办法已教,符书不在我这,且由你来搞掂。”

    书航眨着小眼问:“就是重组茅泽栖的脸吗?”乐逍遥惟恐肩挡不住,倍急:“管它什么东西,总之……就像填字游戏,重现一眉道姑的尊容就‘呕嘿了!”说话间,剑击旁壁,连凿数个窟窿,高低错落,看浊水将淹近栖足的墙根凸阶,提起书航齐跃,脚踩墙窟窿,攀附壁上。书航奇问:“为何急于爬高?”乐逍遥将剑插回腰后,一手仍顶着坑口圆盖,拎书航站定,方道:“亏你还问得出?刚才你撒的毒药倒注而回,溶于污水里,倘遭沾脚,只怕要肿如大脚怪一般。站稳了别掉哦!”

    书航见他欲离,又惶急起来,忙扯衫角不放:“你又想撇下我于不顾?”乐逍遥掰开其手,示意快取符书照做,脸转开去,寻觑两女童立处,口中说道:“都困于此了,哪有路走?你且贴符,我去帮俩女孩避离毒水先!”书航本仍不放心,耳旁又砰一声响,乐逍遥堪堪移手,圆盖险些又撼将堕地。书航急贴一道朱谶按到盖子上,嵌于印痕之处,盖板又如铸壁般紧,顿显玄咒神奇。乐逍遥赞一声:“便是这般。”

    簌然袂响,掠往曹女之旁,看她倆踩着墙边凸岩兀自无措,浑水已将浸足。乐逍遥忙凿出几个足以攀手停脚的窟窿,教她们攀将上去。犹未缓过一口气,忽听书航叫苦:“水越渗越多,朱谶刚补上去,转眼又要冲没了!”

    乐逍遥察看四处封闭,徒有空墙厚堵,暗忧:“攀墙站立虽可暂避毒水一时,这里深在地下,终究要淹。外有许多怪物欲入,再撞得几下,墙渗泥水只会更多,必将冲破‘百符封关,留下怎么都是死路一条,卦似‘泽水困加‘地泽临……如何脱身?”闻书航呼苦告急声紧,乐逍遥投目望去,果然新贴上墙的朱谶稍顷又淡,恁凭书航怎般手脚伶俐,终是忙不过来。

    乐逍遥也觉无望久撑,唯提剑惕防妖类破壁侵入,思至绝望之处,倏省一事,问道:“书航,先前你说有一蒙面贼人在此负伤逃掉,有没看见他从哪儿出去的?”本感此是一线生望,不料书航的回答有如冷水浇头:“原以为另有机关暗门,但已找遍没有。只见他往那边闪一下就没影了。”

    “哪边?”乐逍遥心头一凉透底,却仍不甘放弃。书航一边重复贴谶封墙,一边扬嘴示朝旁边那个壁洞:“里边也是密封的,我寻进去只找着腐尸和米。”顿了一下,觉补符之后撞声稍弱,心弦微缓,又道:“除了米仍新鲜,别无奇处。呵,幸好我早把米袋搁放高处,才没被浸……民以食为天,米和性命一般要紧。”

    乐逍遥拈着半根火摺子,硬着头皮钻将入内。此在地底之下甚深,经日积雨,泥中处处渗水。置棺处为幕穴主室,较外室略高三层石阶。墙洞之内,八道窄径凸于积水之上,尚可容足而避浊毒水侵。乐逍遥心念一动,便接两个女童过来,她倆虽惧棺中腐尸模样,但听乐逍遥道:“你倆跟着我,毒水一时还漫不到石径上。”曹家女儿点了点头,搂着那幼娃依言立到一边,竭力不去望棺里腐尸。

    乐逍遥籍手上微弱火光,正苦于觅不着丝毫秘道机关迹象,只听撞墙杂声又急,书航呼苦:“火把掉水湿熄了,眼前一团漆黑,辨不出封印了哦!”乐逍遥闻声忙出,险些同书航撞个满怀,啧然问道:“你跑恁急干什么?”书航背米袋钻入墙洞,惶曰:“料想封锁不住了,我怎能守在坑口那儿首当其冲?”

    他只顾慌张撞返,碰落乐逍遥拈抬照觑的火摺子。乐逍遥心头登时怦跳:“只剩这半根火摺子可用,倘灭了就得全陷黑暗之中,更难觅找出路。”强忍腰伤苦楚,急施家传快手,堪堪抢在火摺子坠水之际抄回指间,复拈而定。耳听盖板乓响而落,犹没直躯,有一团异物骤涌如浓浓乌烟,从坑口疾绽而入,哮然扑面狂暴。

    书航先塞米袋入墙洞里隅,一只脚未及缩进,忽被粘凉凉之物攥踝拉扯,他觉不好,骇呼:“哥儿……”其实毋须求救,乐逍遥岂肯见危不理,但他亦遭同般险情,未待看清何物扑噬倏急,双手及颈一紧,顿如粘丝缠箍。顷将窒息关头,只见水中有光逆射,耀在那团扑涌欲噬他的粘滚滚异影之上,瞬即现出圆炽光斑,丝丝冒焦。

    那物倏为一颤,从乐逍遥身前狂嚎而缩。乐逍遥脖颈复脱其箍,双手亦离粘缠,未待喘透一口憋喉闷气,听得书航迭声惊叫,被拉扯于半空之中,脊擦顶壁,拽躯跌向异影绽张如洞的庞然大口。乐逍遥疾探出手,抓住书航乱挥之臂,正要发劲扯回,腕忽粘缠,亦遭数缕异筋状物勒绊拉拽。

    他脚蹬先前凿壁之洞,如何能站得稳当,眼看不免要遭拽跌,无意中瞥见一道光柱淡淡,透水耀于顶壁,想起刚才那团怪异阴影袭他之时,因触此光,竟尔颤然缩避的情形。乐逍遥心念转动飞快,既省此节,忙把飞烟剑撩入浊水,挑起一面小镜翻飞半空,其光荡射无定,但当耀及那团怪影蠕壁弥绽之躯,便闻嚎声震耳,那物颤缩纷拢,避光不迭。

    乐逍遥乘机拽回书航,剑撩小镜翻来荡去,巧使不堕。其光游移不定,那物似恐沾及,嗖然缩躯。乐逍遥心头正奇,书航在旁没等定神,眼见镜光晃闪,忙索:“镜子还我!”乐逍遥一手晃剑撩拨小镜,使迫那团贴壁异蠕之物越发缩避不迭,闻得书航之言,不由奇问:“这镜子哪儿弄来的?”书航一边伸手来抢,一边说:“我从林老毒屋里找到的,别弄破了哦!”

    乐逍遥觉镜子必有名堂,想起从前听人闲谈提及某些巫术或与镜子有关,顷而念动:“莫非……”书航猛然攫手,夺去镜子,一口唾在乐逍遥右眼:“莫你的鸟!”抢回镜子揣怀,即蹦于旁,没留神失落符书。

    小镜既收,坑口越涌异影纷弥,犹如一大团浓沸之浆,漫壁绽扩。其间更有仿佛树根筋络枝节,寸寸虬张,蔓墙蠕推伸涌,裹向乐逍遥,其势若噬如咽。书航惊骇,一骨碌钻入旁边洞隙,背后陡生奇强吞摄之势,宛若无形旋涡,又将他吸跌出来。

    乐逍遥一目被唾沫迷糊,急揉未暇,耳听书航哭叫呼紧,但知势迫,陡然激起一股天罡战气,恍若得获丹辰子冥神化助,神门穴倏然剧痛,生生迫催真气而盈于掌。扬手之间,天师幻符成谶。

    那片粘壁四蔓之物乍拢如涡,即生魔摄之势奇大。非仅书航倒跌而往旋涡垓心,四壁更迸砖石如坍,哗啦啦随摄狂飞。书航绝望哭喊:“哥儿,黑尔米……扑利市!”毋须以鹰轮国番客遇溺求救之语哭爷告奶,乐逍遥扬手发符已至,那团急旋骤拢之物迸碎万千。

    乐逍遥未待稍喘,忙将书航拽返于畔。抬眼间,但见漫空碎片竟又扑翅而返,攀墙巨浆化整为散,何止千万,若禽若魅,密密麻麻地迎面扑噬。书航骇哭失声,抱怨:“哥儿,看你又搞出这么多来……”

    幸而乐逍遥先已瞥见符书在旁,急拾而起,唰然翻页,仿那幽悠书斋主人昔日荡卷掠刃的手法,这时脑中霎闪另一门掌招,正是日前在“老友记”有人以秘语暗授的“千手释迦”。本来繁难深奥,福至心灵,临急顿悟。虽说内力滞犹难畅,仅以这般掌法拈符发谶,原也无须多驭真气,唯仗茅玄咒雄奇。

    书航撮嘴转圆,耷拉的双眼亦瞠而直。只见乐逍遥一掌荡化千般,手影遍印朱谶封墙,一印即收,瞬间拍出何止百符!

    一眉封印既呈,漫空异翼陡逝,刹那间石窟内又寂,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乐逍遥不意险中侥成奇术,暗生敬畏之意,仰而憬然:“难道真是应了那句俗话——举头三尺有神明?”

    书航从未曾睹此般奇着,不由得揉眼惑觑,诧嘴:“‘如来神掌你都搞得出,尻!哥儿,我对你的景仰,就有如滔滔江水这么多……”乐逍遥苦笑:“并且要更加澎湃!”书航随他眼光低瞧,果然泥水浊毒又漫越甚,将淹及足。

    书航晕:“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哦!”乐逍遥唯提之避,登曰:“这得叫‘天作孽,犹可存;自作孽,不可活。”书航悄攥毒药怨瞪:“哥儿,你在诋毁我么?”乐逍遥眼望封谶之处,但见墙裂渗水越甚,料想封印留不了多时,届时魔怪必又破壁重来。他心头发紧,忙拉书航钻往墓棺所在,道:“没工夫毁你,咱得赶快寻到出路。”

    “跟着你绝无出路,”书航叨咕一声,从乐逍遥身边移足另踏,不料脚下踩空,直堕毒水漫及之处,惊得脊寒:“哥儿……”无须叫嚷,乐逍遥已有始料,发足蹬托书航脚底,乍一巧承,送他栖返左边略高水面的石径之上,妙展风魔腿法于不动声色间。看书航摇摇晃晃而稳,乐逍遥嘱道:“站好了,咱们的立足之地已然不多。”

    “踢我……”书航本要抱怨,吱咦一声足滑径畔,吓出满脊凉,幸未跌下,惊看脚下果然仅除窄径以外皆毒水汤汤黄黄。书航悲:“本来是八仙过海的好局面,跟着你这倒霉鬼反而搞到几无立足之地了!”乐逍遥适才连番使力,牵及新伤旧患,踢送书航立回石径之上,更失往日的脚法轻巧,突感头一晕眩,站立不稳,自己险些掉下毒水里。急以飞烟剑插柱撑身,强自定神,听得书航蹲于窄径独发怨声载道,乐逍遥只是好笑:“两只脚够你站了,若多出一只我可管不着。”

    书航本感懊恼,听了这句调侃勾起往事趣致,不禁想笑,随即又起欲唾:“混得没灯没火,漆黑一团,辨不清道儿,可别害人失足!还不给点亮光出来?”乐逍遥往身上一摸,摇头:“看这事闹的,我的火摺子找不着了,你呢?”书航耷拉了眼眉儿,摊开手:“别指望,我的松香火把刚才打怪时不是已然撑没啦?这……这可……尻!跟你组队真是糟糕,搞到两眼一抹黑。”

    “再找找,再找找,”乐逍遥口催书航不迭,也知无望,忧虑而思:“到得这等陌生所在,即使有光也一样两眼抹黑,难觅暗道,何况毫无光亮可照,摸黑寻起来就更没谱了,外边破壁魔袭在即,脚下毒水漫径渐浸……怎生是好?”耳听得书航一迳抱怨于旁,无非:“想起儿时牵线偶戏多有希望、多光明,哪似咱们搞得这么黑暗这等绝望!还记得高丽偶艺班红人盛大郎当年那出‘传奇么?人那游戏里,就算玩到绝处玩死了自个儿,最多光着身子重新出现在城里新手村裸腚游了趟街,然后又可以再玩了。总可重又来过,不怕犯错误……”

    “别跟我提什么裸腚游街哦,”乐逍遥一听便光火,却是勾起一段难堪回首的往事生糗,本没工夫搭茬儿书航的叨咕,然而恼:“尻,你啥时才能够明白,人生不是游戏,一回错误足以死到硬,没法重新来过!”

    这话虽是对书航说,其实又何尝不是惶惶自警?

    然而势不容思,魔物撞壁声又渐促,传将入耳,乐逍遥咋舌难下,看书航更是面如土色,颤筛糟糠般。他捏拳自敲额头,急忖:“想想,定有别的法子……”说有就有,大眼又亮,唤:“书航,不论怪物怕不怕火,反正咱们需要光……”书航暗自嘀咕于腹:“说归说,这么瞅着我却是何算计?”只听乐逍遥说出计较:“刚才提到光身子裸股,我想到了一个主意,便仿古人钻燧取火这么原始,快脱下衣衫作燃料!”书航小眼一眨,哼道:“好啊,你脱。”乐逍遥捏衫挤水,示之:“我湿得跟初夜少女般潮,如何烧得?”书航擞衫抖出水,如落汤鸡般瑟瑟望来,眼越耷拉:“你湿似开苞闺女,可我也不像老妇般干涸得一点就着哇。”

    两人相对摊手,都觉无奈。随即一同眼移而朝那对幼女,未待乐逍遥转念,书航抢先发指斥曰:“不是吧,你连她们的歪主意也打?”乐逍遥忖至绝处:“这里耽得许久,谁不湿衫?”刚啧一声,忽听曹氏女童怯生生的道:“有……咳咳……有一面大棱镜子。”

    乐逍遥怔惑而望,那对女童立于石径尽头,仰瞅嵌墙铜镜。书航懵然转脖,他所立的那一条窄垄末端的石壁上亦嵌有相似之镜,蒙尘暗隐,其光幽微。倘非那女童细心,昏暗里原也难辨。地底石室浊水漫漾,更衬得昏光粼粼交映。先前乐逍遥和书航惶急失措,未暇觅察仔细,待一定神,方始发现每条石径走道末处的墙壁均嵌镶一面六棱铜镜。

    书航到镜前抬袖擦去厚厚积灰,其光幽明投映对面。他怎解用意何在,眨着惑叨咕:“墓底放这些镜子是何用意?”稍往深想,觉死人岂能复起照镜,忽憟:“給谁用?”乐逍遥约略点数,共有六面铜镜环围居中之棺。他转头来回顾盼,心念一动:“根据我七岁时拜读嘀图解连环画版墨子学说,其光学原理……”

    嗒的打个响指,忙唤书航:“我有主意了,就借镜子搞出光来!但需你助一膀之力,无非举手之劳……”书航虽然瑟瑟缩缩模样,原也不蠢,脖转一会,猜到逍遥儿用意,质疑:“可是这六面镜子所投微光互不搭界,朝哪儿的都有,犹如国人一盘散沙的形象,怎么凝聚才能成为一束强光給咱照明呢?”

    乐逍遥走到自己栖足的那条石道尽头,举袖擦镜,依稀辨得镜镶语句:“吾人廉明,以德鉴世,光如烛照,引领正道康庄。”其意他并不甚解,但想:“幸好这个清官安装些明镜在此,供我用它照路。”听到书航之言,再看六面铜镜果然其光零散,所嵌方位决不搭界,微光难聚,纷愈暗弱若无。

    这却难不倒乐逍遥:“好在你有一个茅山派的小镜子,只要站到中间石棺某个适当的高度,手举小镜微侧,引西边铜镜反光折射东墙之镜……对,就是这样,手别乱动啊!然后稍抬镜面下方,有意使镜光反投天花板‘朱雀的位置,看到效果没有?”书航仰脖:“看到了,顶上的光散射开来,其它几面镜子都亮了,继而照映水光粼闪,漾投四壁,散发出梦幻般的神彩。哥儿,这招你跟谁学的,真是太妙了!”

    乐逍遥指节敲颌,道:“手拿稳哦,这个创意主要受自禽滑厘的启发……”书航抠着耳水转脸:“什么狸?”乐逍遥随手掴回他脸,忙于做示范动作,没暇详解:“别乱动。这会儿你就跟苦海明灯一尊塔也似,手要这么抬,稳举小镜朝上,姿如紫幽女神拿火炬。脸微昂,眼神坚定有如节妇烈女,不要鬼鬼祟祟乱看四周。对,弓字步这个姿态我觉得很‘型,另一只手就别插腰了,扎马就扎马,不是叫你献宝啊老弟!啧,怎么又挖鼻孔?”书航想想又犯不安:“爬这么高立这么正还站得这等突出,要是妖怪攻进来了,我怎么办?”乐逍遥宽之:“些许小怪何须挂齿?刚才你都看见了,妖怪怕你手中的玩艺,想是茅山派法宝照妖镜之类。拿着传说中这种好东西你还抖啥?还抖?为啥腿抖难止哦你……”

    书航耷拉眉撇眼朝下,颤腿曰:“因为好惊!”手抖着往下指了指,兢嘴:“哥儿,你有没看见……”乐逍遥没瞧:“惊,是人之常情。因为你正站在石棺之上,脚边躺着一具如此难看的腐尸,所以我才教你不要瞧它,尽量坚定不移地仰脸望顶上看,心里想些美好的事物,譬如咱们小时候非常向往的波板糖……”书航牙战失声:“我……我我这会儿没法想波板糖,感觉有如站在火山口上。独个儿搁那儿烤……”乐逍遥啧:“瞅你这话说得我都‘碜了……就算是火山,它也是死火山,何烤之有?”书航犹栗不减:“但似随时都会从沉睡中醒来,我……我站得这么近,还不得先挨烤?哥儿,你看它那张脸!”

    东北、西南两道镜光交折,斜注石棺之内。乐逍遥低眼之间,眸前幽光漾异。触目所及,忽咦:“这个死官的脸面怎么不是一味干朽腐败,在幽光反映之下却显烂肉返鲜、润气回潮……尻,他啥时候死掉的?”书航抖曰:“照挽文告祭之词回溯,躺这儿总总总……总该有千把日以上了罢!”乐逍遥稍松口气:“还好不是千年这么久,或乃时日尚短犹未烂透之故……”书航犹兢:“哥儿,还记得邻村葛万年员外否?那年咱们上学,路过他坟,才……才葬了一年半,被掘幕贼挖尸出来扔路边,可他那骸就跟洪大夫家的人体模型一样了,哪似这个?”

    乐逍遥听得眼皮一蹦:“此具如何保鲜得这么好?”随即拈些米揉了揉,连惊一块儿搓掉:“想是这一带地底潮湿,才没烂得干透的缘故。”没暇多加猜疑,籍镜光所照,转身正忙着觅秘,书航歪着脖忽问:“潮湿?这米怎么不受潮霉坏?”乐逍遥手攥一紧,转面回觑:“你该不会疑心这米诡异罢?”书航撇嘴歪旁,小眼眨闪疑惑,憋而终言:“只是要告诉你,先前我来掏米时,棺里的尸骸本是干枯萎朽的——就跟你从小爱吃的牛肉干那等状。”

    话音未落,蠹蠹撞壁声又骤。书航变色而觑乐逍遥:“哥儿……”

    乐逍遥亦是心头发紧,料知魔物趁封谶又淡,将欲破壁而入,其数不胜枚算,他们已退到困绝境地,此番大举来袭,断无适才那般好运数。苦于难觅逃生秘径,空急而已。但受书航所言触念一动:“牛肉干?”

    书航瞅着他神色,怎明何意,不由奇道:“对着如此难看的腐尸,你还想得起牛肉干这等样美好事物?”此室原不宽敞,除了居中置棺,徒空四壁。乐逍遥虽无小桃那般谙得机关术,毕竟曾随鲁木匠些日,觅遍无获秘径暗门所在,快要绝望时突然想起:“昔随鲁师傅为北镇某大户建造乡勇堡寨,记得他有提过,秘道出入口应该造在常理忖想不出的方位,才够隐蔽……”他游目寻投,又思:“在那什么山什么庙里,亏得小桃机灵,竟能发现老僧房里的床另有乾坤。”

    书航只道他慌至失魂落魄竟不理人,凑嘴来唤:“哥儿……”乐逍遥蹲将下去,侧头察看石棺,沉吟道:“小时候,二娘为防我屡屡偷吃她制作来卖的‘桂花牌酒香牛肉干,平日没少花心思藏来藏去,不让我轻易找到。有一回,她把烘晒好的牛肉干藏在米缸里,用米掩埋。幸好我已经训练出阿朱家的小狗帮忙,又寻正着……”手从棺外摸到棺内,正觅索间,书航忽呼:“它好像动了一下!”

    乐逍遥手缩飞快,转脸:“生死只系一线这种紧张关头,你还想我‘扁你怎么的?”书航浑似未见他愤然捏拳,斜下眼只瞅棺内,脸都青了,抖着腿道:“它……真的动了!”乐逍遥皱起脸道:“谁动了?我只看到你的影儿在抖,就跟风雨中的鹧鸪鸡也似。”书航惊得僵在那儿,手中镜颤斜照,幽光粼粼漾投于腐尸脸上,幻闪若动。

    乐逍遥看了看,轻手甩掴其颊,道:“它哪有异动?只是镜映水光投在脸上的漾闪效果而已……”说着,又欲探手入棺。书航兢道:“哥儿,不要说小的没警告你哦,刚才……刚才我明明看到它的手指有动!”乐逍遥听犹絮叨未休,不由恼道:“它哪来的手指?只剩些烂肢腐爪而已……”忽簌一声,缩手飞快。

    书航虽吓一跳,语间却透些得意,伸头问道:“哥儿,怕啦?”乐逍遥并没搭话,剑击旁石,划溅火花沾于书航衫角,拈而晃燃,籍以照觑棺内,尸旁米堆里簌簌钻窜声密,投目但见有虫急匿。乐逍遥称异:“米里有虫,想是蟑螂罢?俗称‘甲由的便是……书航,你有何见解?”书航低头一瞧,惊得蹦起,抖衫甩灭火苗子,“这么称呼蟑螂我没异见,但哥儿你……怎能烧我衣衫喏?”乐逍遥飕地掠剑巧断书航半裾,又点火借光,道:“你小子早干了半裾绸衫,合该点来救急。”书航低瞅腹凉处,啧嘴:“露肚脐了……”

    乐逍遥低看棺内之米,明白一节原无须慌:“所谓死尸的手指有动,想是底下虫子钻窜袖中而为,决非尸变这么嚣张……”话未道毕,又听书航蹦呼惶然:“氽,有虫爬到我肚脐眼边,似欲硬钻而入哦……哥儿!”乐逍遥转面看时,提手一剑已刺过去,书航骇道:“哥儿,你要剖我肚子么?”但未及避,只觉肚皮稍凉,剑光乍烁即收,乐逍遥回手看剑梢穿一黑虫犹动,眉忽紧起。

    书航验毕肚皮分毫无损,惊犹难定,望着乐逍遥低目看剑的侧影,不由生佩:“戳得倒是又快又准,总算有惊无险……哥儿,你把虫子放在地下,让我踩扁它。”乐逍遥充耳不闻,惑憋于心:“这虫绝非蟑螂,其状之异,竟未曾见。”急想不起究在哪一本书上看过似此形状之虫,嗅鼻隐隐闻到丝缕香气馨袭,神渐恍迷若钝。

    乐逍遥暗异:“此虫所流体液,怎么似有麝香之味?”那虫虽被穿在剑头,腹躯剥裂,犹在爪螯张舞,欲挣离刃。书航忿懑难平,呀一声叫,捻虫拂落于地,伸脚来跺,恨骂:“狗贼,想钻我脐眼儿?踩死你!”

    便在书航骂虫为“狗贼”之际,墓室内忽然沙沙杂声大涌,骤密如无数蚁挠爬心头。

    乐逍遥觉背后有异,蓦地转脖,眸未及至,

第五十一章 斗米杀阵(下)2[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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