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海历5384年5月--1[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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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洋流又一次逆回的时候，我遇见了一条叫做阿蓝的鱼。他和别的鱼不太一样。当然，我也和别的鱼不太一样。

    阿蓝是从北边海域搬到这里来的。听说他的父母在某一天突然灵光一闪，直接收拾收拾东西，留下他便环球旅行去了。他们走的时候只留给他一封信，至于信上都说了些什么，除了他和他父母，至今没有其他谁知道。

    阿蓝就住在我家隔壁，据说他是珊瑚奶奶的远房亲戚，然而我并不太明白，他们之间是如何拥有血缘关系的，毕竟一条鱼与一丛珊瑚，差的不仅仅是一条尾巴的距离。

    我还记得那天早晨，自己正坐在珊瑚奶奶身旁，望着头上高不可攀的海洋发呆。偶尔有路过的鱼群从我眼前游过，挡住了一些光线，只在我脸上余下斑驳的暗影。当又有一队鱼群欢腾闹过，光线回归我的视野，遥远的上方突然出现一点蓝色，在快速地向这个方向前进。

    最初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直到我能分辨出那团蓝色中矫健的身影，才惊讶地张大嘴巴，几乎就要高声喊出一声“鱼”。

    这条惊到我的鱼就是阿蓝。我看着他从遥远的地方一路游到我的近旁，而后投进珊瑚奶奶的怀抱。他真的是我见过的游起来最优雅的鱼，也是我见过的长得最漂亮的鱼。

    我已经记不清当时他和珊瑚奶奶都说了些什么，也许，我那个时候根本什么都没有听见，一味沉浸在他带来的冲击里。我只知道在他们寒暄之后，珊瑚奶奶向我介绍了这个远房亲戚，并告诉我，从今天开始他就会住在我的隔壁。

    我怔楞着和他打了个初次见面式的招呼，邻居那种。而他给了我一个热情的拥抱，好朋友那种。我的脸颊和耳朵有些发烫，但我是一条灰色的鱼，没有谁发现我的异样。

    这片海域里，从来都没有一条鱼像他一样拥有蓝色的皮肤。蓝色是大海的颜色，海洋里的每一条鱼都对这片海域以及远方的无数海域充满敬畏，以至于对于蓝色也心怀着一种本能的崇敬。我想，如果阿蓝的年纪再长一些，或许这里的鱼群会将他供奉在和珊瑚奶奶同样的高度。但阿蓝属于绝对的青年，所以鱼群选择给了他最大的喜爱，无论是年长年幼，还是少男少女。作为一条拥有出众外貌的鱼，阿蓝更是得到了少女们前所未有的追捧。

    我们居住的这片地方一向门可罗雀，可自从阿蓝搬进来以后，这里俨然成为了繁华地界，专属于少女们的公开的隐秘。所有几乎一天八个小时往这里跑的鱼都心知肚明，少女心思总怀春，她们想要的不过是一场精心装扮下的邂逅。

    流言和八卦的传播速度快过任何一尾在游泳比赛上获得冠军的鱼。阿蓝到达这里的第二天，我就亲眼看见居住在离这里十公里外的粉色小鱼早早出现在我家门前，那时海洋里有一道微光，透过晶莹的水波，洒在我家门前一块红褐色的石头上。早早就站在那块彷如打了追光的舞台上摇头摆尾。

    我看见了她，什么都没说，微微往阴影里缩了缩身子，就要往珊瑚奶奶那里去。还没走两步，就被她叫停：“无尾，我是早早啊，你没看见我吗？”

    我顿了顿，还是转过身看向她，礼节性的回复：“嗯，早上好。”

    早早又询问了句我的去处，我如实回答，而后礼貌式地回问了一句：“你呢？”

    早早睨了我一眼，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手下不停地捋着一条半透明的翠碧海草，指尖翻转愣是给拧成了一朵花，就要往头上戴。只是戴了半天也没带上，只能气呼呼地套在手腕上，没好气地回我：“你说干嘛呢？当然是为了近水楼台啊。”

    我眨眨眼，一脸莫名其妙。

    早早冲我翻了个白眼，从追光里游下来，一秒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身游了回去，扭扭身子调整好姿势后冲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踌躇了片刻，还是摆着手臂过去了。

    等我走了一半，早早有些不耐烦，还是忍不住再次冲出来，一把拉住我的手就往石头上游去，而后笑得一脸甜蜜蜜地腻声问我：“无尾啊，听说昨天珊瑚奶奶家来了一个远房亲戚，现在就住在你家隔壁，是不是真的啊？”说完，她还冲我快速地抛了个媚眼。

    我浑身一个轻微的哆嗦，乖乖点头。

    早早听了，捂着嘴巴颠颠地笑了起来：“哎呀，我就知道！”

    紧接着，早早就开始了一段不可自拔的自言自语，并伴着不同程度的笑，以及不知从哪里揪出来的各式各样的海草花。

    早早的自言自语是忽高忽低式的，当我隐约觉得自己听懂了一些的时候，又立刻陷入一片混沌的迷茫中，直到阿蓝出现，我才终于恍然大悟。

    阿蓝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海洋里的那道微光已经向外扩散了二三十里，一片碧蓝的澄亮。彼时早早已经执着地守在那块石头上一个多小时，时不时扭动的身姿略显僵硬，连手腕上新折的海草花都有些萎靡。

    阿蓝一出现，早早立刻重新焕发了精神，摆了一个自认为最漂亮的姿势，开始唱海里最新流行的歌曲。

    早早的声音在这片海域里是公认的好听，各种大小型的聚会、活动，都会邀请她献唱几曲。果然她一开口，阿蓝就被吸引过来了。他站在石头下，微微仰望她，像一个站在这里很多年的忠实听众。

    我也微微仰望着早早，看着她粉红色的皮肤在光线的明暗里显出几分半透明，又看着她耳后忽然现出两朵嫣色的绯红。早早是美丽的，她有着少女的外表和一颗少女的心。

    一曲结束，阿蓝优雅而热烈地鼓掌，夸赞早早歌声的美妙，甚至于不忘记赞美一番早早手腕上的海草花。当他连早早周围精心布置的海草舞台也欣赏一番的时候，我知道，他是一条细致的鱼，像他身上的蓝色一样细致。

    早早心花怒放，高兴于自己准备的任何一处都没有白费地落入他的眼中，并且还得到了他的赞美。她兴奋地游到阿蓝的身边，一只手勾在他的手上，笑得甜甜的向他介绍自己。

    她说她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每天早上都会来这里练嗓子，没想到今天碰到了他，可真是缘分。她还说自己和我是好朋友，常常来找我玩，以后大家就可以一起了。

    早早说得太嗨，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忘记和我说一声，让我记得替她圆这个谎。这个谎其实很好圆，因为只要记得事实的相反面，圆说起来就格外顺畅。

    阿蓝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笑笑道：“真的？以后你来找阿尾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了。”

    “阿尾？”早早一脸惊讶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

    我也惊讶地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他。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你不叫阿尾吗？不对啊，我明明听见珊瑚奶奶是这样叫你的？”

    早早反应了过来，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我们都叫她无尾，不叫她阿尾的。”

    阿蓝疑惑看向她，问：“为什么？”

    早早愣住了，有些迟疑地回道：“因为……因为……因为大家都叫她无尾啊。”

    大家都叫我无尾，除了乌龟爷爷和珊瑚奶奶，只有小金会叫我阿尾。而阿蓝是第四个唤我阿尾的鱼。当从阿蓝口中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时，我本能的心头一紧。

    阿蓝和早早还在聊着些什么，我没了继续听下去的心情，随便搪塞了一个理由，落荒而逃，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逃些什么。

    我落荒而逃，却走得很慢，背后的视线灼灼地燃烧。我努力想要走得更快一些，却始终离家门口很远。滚烫的视线没有消散，只是断续传来早早和阿蓝说话的声音，偶尔夹杂着一些早早清脆的笑声。我知道，他们在说一个月以后海底歌唱比赛的事情，那是早早的骄傲。

    在我摸到门板的那一刻，忽然无比怨念，为什么我是一条无尾的鱼，却还要生活在他的隔壁。这样的我，和那样的他，注定不应该生活在一片海域里。

    可他不会搬走，而我也没有其他去处。

    早早几乎扎根在了我家门口，总也不见她回家。相似的，还有许多条其他美丽的鱼。有的害羞一点的鱼只是每天假装从这里路过，然后和阿蓝打一声招呼，说几句话。大胆一点如早早的鱼，则是每天饭后散步到这里，直接表示是来找阿蓝玩的。害羞的鱼最多，大胆的鱼也有几个，但像早早一样疯狂的，只剩下一个，那就是晚晚。

    晚晚和早早从小就不对头，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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