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疼[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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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明天几号啊?”几个光点忽闪忽闪地思考了一下,答道:“22号啊。”“嗯,没错,明天要数学模拟考。”
该死的模拟考!10月22号,林菲心心念念许久的日子,差点因为备战张飞刀突然宣布的这次仿真模拟考而错过了。
第二天,林菲在反复自认答题无误之后,提前交卷。时间相当吃紧。林菲一路小跑着出了校门。先是到校门外的蛋糕店取上提前预定好的蛋糕,再赶在中午出行高峰前搭上了前往渝大的公交车。虽然开学以来,两人还没见过面,但林菲早已在之前的电话联系里,巧妙地套出了张扬的班级、寝室号、课程安排等等一干重要信息。
中午12点30,林菲顺利抵达渝大。平日里这个时间点,张扬应该在食堂刚吃过饭,正往寝室走着。但今天不同,作为寿星的他,多半叫上三五好友在校外的某家火锅馆里对吹着山城啤酒。林菲一刻不敢耽搁,小心地提平蛋糕,直奔寝室楼。穿过那个著名的星光球场,就到寝室区了。天光正亮,星光球场上空无一人。林菲小跑着路过时,不自觉放慢了脚步,四下里张望了一圈,确定周围再没有别的球场,这才把视线又收回来。见识过它夜晚时梦幻般的璀璨,此刻的星光球场,让林菲难以接受。那些高大粗壮的法国梧桐,竟抵不过秋风的纠缠,掉了树叶,皱了枝丫,稀稀拉拉地围站在四周,没了夜晚时分遮天盖月的气势,显出败将似的颓败不安。树干上缠绕着的霓虹灯带,暗黄发旧,好多地方都已经龟裂起翘。灰尘瞅准了那些深浅不一的缝隙,争抢着扎进去,日子久了,呈现出一种泥垢般的暗黑色。高悬在球场上空的满天星灯挂,死气地吊在半空中,任由来往的风消遣。林菲莫名有些心烦,别过头快速离开。
守门的是个大约60来岁的胖大爷。门房里的电视音量大得惊人。大爷把大半个身子都坐出了门房,眼睛却始终盯着房内的电视。脚边大瓷碗里残留的几颗米粒已经开始风干。林菲老远就堆起笑,轻快地跑到大爷跟前,拉亮嗓子甜甜地一叫:“大爷好!”
守门大爷依依不舍地转过头,抬眼看一眼林菲,问道:“什么事啊?”
“大爷,我想去一下508。”
“哦。让508的人下来接你,带上学生证,登记一下。”说完,大爷又把头转了回去。
林菲赶紧上前一步,把声音的甜度又加了一号:“大爷,今天我哥哥生日,我是来给他过生日的。”看着大爷又把脖子扭了回来,林菲赶紧把蛋糕提起来。
“那就让你哥哥来接你嘛。”
“不行啊,不能让他知道!”林菲一下急了起来。
“啥子呐?不能让他知道?”大爷一脸狐疑。
成败在此一举。林菲猛地一吸,生生地把一股冷空气逼进脑门。原本乏力懒散的脑花一个激灵,霎地狂奔起来:“大爷,你不知道,我们家就我哥哥这一个大学生。爸妈都在乡下,收入不高,根本负担不了两个孩子的学费。哥哥读书努力,比我有出息。为了供他上学,我连高中都没有读完。”林菲狠狠咬了咬嘴唇,疼得泪花乱转,“哥哥知道家里不容易,一直省吃俭用。周末都自己打工赚生活费,几乎不问家里伸手,时不时还接济一下我呢,他呀,都已经好多年没过过生日了。”编织悲情大剧的同时,嘴皮上的那点疼痛劲很快就散了。林菲使劲挤挤眼睛,实在是干涩无力。看大爷正听得入神,她赶紧拿手捂住半边脸,拖长哭腔说道:“今年是他考上大学的第一年。我,我特意存钱买了生日蛋糕,就是,就是想给哥哥一个生日惊喜。”透过指缝,林菲看见守门大爷手足无措地从逍遥椅上站起来:“那,那......啊,原来是这样啊......哎呀,小姑娘,你先别哭,别哭嘛。”
成功在即!林菲“哇”地一声加大攻势:“哥哥要是,要是一回到寝室,就能看到我送给他的蛋糕。一定,一定会很开心的。”大爷此刻已经慌慌张侧身从门房墙壁上取下一大串钥匙,迟疑着上前半步,柔声唤道:“小姑娘,小姑娘,别再哭了啊。走,大爷带你去508。”林菲赶紧绷起脸颊肌肉,这才勉强压制住了拼命想要上扬的嘴角,扯起衣袖假意抹了把眼泪,抽泣着点了点头。
这是渝大新建成的宿舍楼。从大门进去,共有四个单元,每个单元门口配备一个门房,旁边有一个暖水瓶放置区。入住的都是大一新生,暖水瓶清一色地发散出崭新锃亮的光泽。一楼应该是公共澡堂,走在楼梯上可以感觉到阵阵上涌的潮湿热气。这个点,饿汉子们大多在外觅食,上下的人不多。但林菲好歹算是个五官端正的妹子,擦肩之际,还是会引起不时的侧头打量。林菲颇有些骄傲地动了动下巴,不自觉地挺直腰杆。508在楼道的最右侧,守门大爷刚刚找到钥匙,快步上前,张望一番又折回来,冲林菲挥了挥手说:“赶紧去吧,开着门的!”说完,大爷趿着拖鞋下楼了。林菲一下愣在走道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怎么会有人!生日会这么早就结束了?一声尖叫从脑仁中间炸开,震得耳膜噗噗作响。临近终点被绊了个大跟头的感觉,让人抓狂却又无从发作。林菲死死握着蛋糕盒的包装带,不甘心地呆立在门口。突然,从房间里窜出一个大高个,被门口阴云密布的林菲吓了一跳。
“呀?”大高个不禁后退了半步,快速打量一番,试探着问道,“同学,你找人啊?”地道的北方口音。
“啊......”林菲还没想好对策,只能慌忙答应着。
“找谁啊?”
“找......找”无计可施,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林菲把心一横,抬头努力挤出一丝笑,“我找张扬。”
“哦,张扬啊,他还没回来呢!”说完,大高个拿起手里的饭盅,绕着林菲离开了。
黑暗里“噔”地跳亮一盏灯。林菲将信将疑地探出半个身子。四人间的寝室,上层是床,下层是书桌和矮柜。靠近门的左手边背坐着一个雄壮的身影,呼哧呼哧地正嗦着一大碗酸辣粉模样的东西。右手边没有人,换下的运动裤、棉袜、帽衫满满当当地挂在楼梯上。椅子被转了过来正对着门口,应该是刚刚出去的大高个的座儿。靠近窗户的左边位置拉着门帘,浅灰色的格子图案,清淡得有些刻板。矮柜上整齐地粘着一排小挂钩,上面依次挂着毛巾、沐浴球、耳机,还有一串钥匙。毫无疑问,右边就是张扬的床。书桌上有一台台式电脑,旁边码放着几册市场营销的专业书。地上放着几双跑鞋,崭新锃亮。矮柜上贴着迈克杰克逊和辣妹组合的海报。床单被套是黑白红的条纹样式,估计是早上起得匆忙,没来得及叠,胡乱塞成一团堆在床尾。林菲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电脑往里面挪了挪,又把书整理一下,摆到靠墙的位置。她麻利地把蛋糕取出来,仔细地插好生日牌,再把系着粉色蝴蝶结的礼物盒端放在蛋糕的正后面,最后,在书桌的空白地方,装点上几只彩色千纸鹤。差不多了。林菲稍退半步,左右打量一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个......”身后响起一个声音,还是那个北方口音。林菲回过头,看见大高个洗好饭盅回来了,站在寝室中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哦,这个呀。”林菲转头看了看蛋糕,大方地说,“他过生日嘛,我想给他一个小惊喜。”
“啊,他生日呀!好家伙,生日还保密呢!”大高个说着,甩了甩饭盅上残留的水,“那今天晚上必须得让他请客吃饭啊!”
“那你,是张扬女朋友吧?”大高个试探着问了句。
林菲心里一动,一片红晕快速飞过脸颊。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腰,别过耳边的碎发,点点头:“嗯。今天我没告诉他我过来,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哇,有你这么个女朋友,张扬可真幸福!”门边上那个雄壮的身影探头观望了许久,这才站起身走过来。这是个身高约莫170左右,膀大腰圆的男生。硕大的脸上挂着一副极纤细的眼镜,仿佛只消一个喷嚏,就会震得镜架支离破碎。那句话由衷得毫不掩饰,让林菲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背上书包,故作随意地摆了摆手说:“那我就先回去了,免得待会碰到他。等他回来了,大家一起吃蛋糕嘛!”“嘿嘿,那就谢谢了哟。你以后有空常来玩呗!”大高个侧身让出通道。林菲轻快地走出寝室。身后传来一声粗声粗气的感叹:“我也好想有个女朋友啊!”
饭点刚过,大波人流朝着寝室挺进。林菲逆向穿插着,不时侧身避让,好几次还被逼到路沿外。但她一点不恼,想着过不了一会,张扬就会在寝室众人艳羡的目光下切开蛋糕,拆去包装盒,戴上她攒了半个多月生活费买来的一对nike护膝。他会给她打电话吧,说不定今天晚上就会跑来渝中找她,拥着她的肩,深情看着她,对她说:“谢谢,有你真好。”是啊,在做女朋友这件事上,林菲自认向来称职。这想法让她有些轻飘飘起来,她索性跨进绿化带,踏着大小不一的鹅卵石,蹦跶着向前。行道上的人流似乎又稠密了一些。林菲隔着一排高大松柏,沾沾自喜。就在这时,奇怪的事,发生了。摩肩接踵的人群突然自动褪色为背景,两个谈笑风声的人被猛地放大,狠狠地扎进林菲的眼睛。是张扬。不过小半年没见,那家伙又帅了!终于不再是简单的运动服套装了。一件哑光材质的翻领皮夹克,搭配上一条合体的深蓝色牛仔裤,显得整个人神采奕奕。头发长长了一些,半遮着耳廓。青春痘少了许多,露出白皙光洁的脸庞。细长的眼睛笑成两弯新月,专注地看着......身旁的女孩。那个长发齐腰,穿一条白色蕾丝长裙和粉色绣花外套的女孩!根本来不及思考,林菲“唰”地就地蹲下,把脸死死地靠在一根松柏后面,屏住呼吸。一只忙碌的蚂蚁从林菲鼻尖爬过,突然又折回来,仔细打量着这张巨大的惨白色面具。眼睛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一般,没有半点光亮。冻得有些发紫的嘴唇死死抿住,以一直难以计算的频率不停颤抖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行道上只剩下树叶剐蹭过地面的沙沙声。又过了好一会,半高领勾花毛衣下的热气彻底散尽,林菲开始不可抑止地狂抖起来。一片细小的黄叶晃悠着,不偏不倚地落进林菲的领窝。林菲突然想到:“我该回去了,上课迟到了!”一面在心里念叨着不能磨蹭了,要抓紧了,得快点!一面狠狠站起来把腿甩出去。一个踉跄,林菲直挺挺摔在路沿下。
下午2点,第一节课已经快结束了。林菲蹑手蹑脚地爬上楼梯。这一节是历史课,馒头向来人帅心软,不喜欢点名,应该不会为难她。只要踩准下课铃响,大家蜂拥出门的点,自然混入人群就搞定了。林菲一边看着手表,一边靠着走道慢慢猫行着。巧到死!张飞刀就这么恰恰好地从走廊尽头拐过弯,冲着林菲迎面走来。无处可躲!林菲脑子一嗡,本能地捂住肚子缩作一团。张启智三五步就走到跟前,冷冷地吐出三个字:“怎么了?”林菲压根不敢抬头。紧张到肠胃抽搐的感觉像极了腹痛,林菲死死按住肚子,尽力让自己听上去不堪一击:“我......我肚子痛......痛得很。”张启智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冷冷地又吐出三个字:“逃课了?”果然是见识过大伎俩的人!情况太过棘手,林菲一时之间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只好闷着头专注呻吟着。“去我办公室。”张启智劈头甩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去不得!
林菲急吼吼地想喊住他,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急火上心,哇地一声,竟哭了出来。张启智停下来,转头看了她一眼,仍旧是面若冰霜:“又怎么了?”“我......我肚子,好痛,痛......”林菲缩得愈发厉害,几乎蹲在了地上。张启智迟疑片刻,慢慢走回来。林菲哭啊哭啊,哭得那么痛绝,就像是被谁硬生生从身上剜掉一块肉一样,哭到眼泪鼻涕全部混成一团,上气接不上下气。“那,去趟医务室?”张启智的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林菲没有答话,死死蹲在地上,一个劲地只是哭。张启智从教室里叫出几个同学来扶起她的时候,她也在哭;送到医务室,校医问她哪里不舒服的时候,她还是哭;回了寝室,母亲匆忙赶到的时候,她依旧在哭。医生说,应该是急性胃炎,孩子没这么疼过,一定是吓坏了。
第二十四章 疼[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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