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十九章[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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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深蓝似海的天空。没有星星，月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云层遮挡住了，只留下一片灰暗。

    背后的伤口隐隐作痛，无时无刻在提醒着他那些过去的伤痕。

    那一天砸过来的啤酒瓶，是他见李长松的最后一面。似乎又不是。

    应该说，是在血光模糊间，隐约瞥见的他匍匐着的身影。像是跪在地上……

    然后这所有的记忆，杂糅成一团烂泥，消失不见。

    回忆起的那些片段，竟然少得可怜。

    调查报告。生父。

    沈崇归突然笑起来，笑容像是带了刺，每牵扯一下，就狠狠的钻进心里。

    他笑着，慢慢闭上眼睛。

    —

    时光倒退回很久以前。

    那个时候，他还小，跟父亲的关系好，却有种说不上来的生疏。他很喜欢那个李叔叔，尽管只是偶尔来看他，尽管每次看他的时候都是两手空空。

    可他摸着自己的脸，把自己抱起来骑马的时候，他总能体会到无比强烈的亲切感。他自己穿的衣服破旧，却会给自己偷偷买好吃的。他自己吃得不多，却会给他买想要的玩具。

    只是母亲似乎不太喜欢他，脸上笑容和蔼，背地里却总是要赶他走。小小的他，在那些意味不明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些不愉快。

    甚至是让人害怕的感觉。

    所以每次他也只能偷偷摸摸的去见李叔叔，把他送自己的玩具藏起来。

    可是不好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有一次，李叔叔带他出去玩，回来的时候给他吃好吃的，把他送到家门口，让他自己进去。他却忘了擦掉嘴角的饼干屑，被母亲发现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叫他乖乖回房间呆着。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一阵砸东西的声音，还有一个大吼大叫的声音。混杂着轻轻的呜咽。

    后来他问起这件事，母亲只说，是家里的用人摔坏了花瓶，被父亲骂了一顿，叫他不要管。

    沈崇归很听话，也就没有去管。只是看见父亲的时候，总感觉他的目光，慈祥中藏着几分诡异。似乎有什么东西隐藏在里面，随时要窜出来把他咬个稀巴烂似的。

    但他很爱父亲，这些感觉并没有改变他的想法。因为母亲从小就告诉他父亲是个多么多么好的人。

    是很好啊，后来他才明白，那个男人好到了让一个女人心甘情愿为他去死的地步。

    后来有一年，他过生日，那个叔叔来看他。那时候母亲答应给自己买一棵树，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后来不知道怎么了，院子里突然就蹦出了一棵小树苗。

    李叔叔来了，给那棵树浇水施肥，还手把手的教他怎么照顾好小树苗，让它和自己一样快快长大。他听得很认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给它浇水，直到它长得很高很高，比自己都要高好几个头。

    他很喜欢这棵树，李叔叔偶尔也会来帮着他一起打理。可是突然有一年，父亲让人把这棵树砍了。他大哭大闹，母亲在父亲凌厉的目光中，把他带回了房间。

    他趴在窗边，亲眼看着那棵树缓缓的沉重的倒下，眼泪湿了整张脸，不管母亲怎么安慰都没用。

    他甚至觉得，母亲也是个坏人。为什么没有及时去阻止，是不是根本就不爱他了。

    再后来，父亲走了。母亲带了一个男人回来，那个人就是李叔叔。

    可是她却说，这是他爸爸。

    他不相信，似乎从前的种种都消失不见，心里油然而生的只是一股厌恶。

    他不肯叫，母亲骂了他几句，他就开始和母亲冷战。到最后，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母亲身上，说她处心积虑，说她害死了父亲。

    他一直不肯接受李叔叔就是父亲的事实。在他眼里，李叔叔再好，也只是个外人，没有资格当他的父亲。

    后来，他和母亲又一次吵架，母亲气哭了。那时候，一向温柔的李叔叔，头一回骂了他，表情严肃，看上去凶巴巴的。

    从那个时候起，他们的距离就渐渐拉远了。

    直到母亲走的那一天，他在葬礼上见到了李叔叔。一个大男人，像个孩子一样无助的抱着自己流眼泪，说要带他回家，说会好好照顾他。

    沈崇归却一把推开他，从那以后，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李叔叔也只是一口一口的喝着闷酒，刚开始的几年还陪在他身边，后来就常年夜不归宿，喝得酒气熏天。

    甚至常常说疯话，乱翻他的东西，要他交出母亲留下的那份遗产。

    他不知道，其实他要的从来不是什么遗产，只是一份来不及实现的承诺。

    到现在，唯一陪在身边的他也走了。

    他走了。

    他走的那一刻，沈崇归突然可怕的意识到，从今往后，那些他所爱的，他所恨的，终都无可再寻。

    —

    我恨你。

    可我还是想让你去天堂，而不是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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