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海历5384年6月--1[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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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一度的海底歌唱比赛终于开始了。我也终于可以耳根清净一些了。

    在这一个月里，早早和晚晚对于阿蓝的热情丝毫没有减弱，日复一日地在海洋彻底明亮之前抢占我家门口的那块石头，就像是在抢夺一处风水宝地。

    每日晨起，打开家门，我都能看到不一样的景色。最初的海草已经满足不了她们两人的比拼，于是那块石头上开始出现各种颜色的珊瑚石以及各种颜色的贝壳。比如在最初早早抢到领地的一个星期里，红橙黄绿青蓝紫的七色珊瑚石，被她搬来个遍，每天都是不一样的颜色，偶尔，还会用上不同颜色的海草，像是穿着一件公主的轻纱礼裙。

    阿蓝晨起的时间基本上是固定的，早早就在他晨起的前五分钟开始所谓的晨练。早早对于歌曲的挑选是别有心意的，当然，这是她自己说的。她说，她每天都要唱一首不一样的歌，而且每一首歌都要是那种隐含着思恋的情歌，既不能太直白，也不能太含蓄，要恰到好处地让阿蓝能够感受到她的心思，然后反过来追求她。

    早早说这些的时候，双手捧在脸颊上，一副娇柔害羞的样子。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不过我不太清楚阿蓝有没有猜到她的心思，但我知道，晚晚一定是猜到了。因为在早早抢占了七天的石头之后，晚晚终于从中午的时间脱身，成功抢占了这块地盘，并且同时抢走了早早要唱的歌。

    缤纷的珊瑚石没有撤去，还加入了一些白蝶贝，让豆蟹们披着水草为她伴舞。偶尔她还会请来找她玩的发光水母，零零星星地分布在她身后的海域里，就像是站在一片蓝色的星空里，很像之前我和阿蓝在海面上看到的场景。

    我觉得，这样的场面几乎就要打动阿蓝了。因为那天他推开门看到碧色水波里星星点点的蓝色微光，以及珊瑚石中间唱得深情的晚晚时，惊呼着上前，一脸称赞地对她说：“这可真美，如果歌唱比赛上你用这个舞台效果，一定可以拿到一个特别好的名次！”

    他还回头问我：“阿尾，你觉得呢？”

    晚晚也睁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望着我，我微微点头，而后在不经意的转眸里，发现了早早愤恨的目光。

    如我所料的，当天晚上，早早和晚晚之间便彻底爆发了一场女人之间的战争，而我，非常不幸的成为了战争中的炮灰。

    她们挑的时间很巧妙，那个时间段刚好是阿蓝去探望珊瑚奶奶的时间，一点都不会被发现。我并没有心思参与到这场战争中来，但是有些事情就是冥冥中注定的身不由己。比如我本应该在家里面编一条海草的手链，却被早早和晚晚拽出家门，说是充当一个评判的角色。

    我就站在石头边上，被她们夹在中间，耳朵里充斥着激烈的高音。

    早早对晚晚吼：“阿蓝是我先发现的，这块地方也是我先发现的，你有什么资格过来抢！”

    晚晚掏掏耳朵，答得有些漫不经心：“怎么，你先发现的就是你的了？有证据吗？”

    五年的时间，我们各自长成不同的模样，遗忘了一部分记忆，改变了一部分性格。当她们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早早是一个甜甜的早早，晚晚是一个淡淡的晚晚。可这一刻，我发现自己又错了。甜甜的早早原来是个暴躁的女孩子，而淡淡的晚晚则有一种成熟坏女生的满不在乎。也许多年以前我就该预测到，只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以前我是被忽略的存在，现在被硬生生地拉出来也依旧没有什么存在感，也许她们只是需要一个单纯的见证，谁都行，而我恰巧就在附近，并且和阿蓝有一个友好的关系。

    我本不应该开口的，但听到她们为着眼前这块石头反反复复地争吵它的归属权，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她们：“为什么一定要争这个石头呢？”

    据她们自己所说，这是阿蓝家附近最具有舞台效果的场地，无论是晨起时透亮的晨光，还是中午时分头顶通透青碧的海水，都是她们增加自身魅力的外在手段。她们告诉我，当你喜欢上一条鱼的时候，每一次他的出现其实都是自带背光的，就像是从天堂到往人间的天使。而当你想要让一条鱼喜欢上你的时候，首先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先拥有这样的背光。

    我的脑筋转了很多个弯，也始终没有想明白什么叫做从天堂到往人间的天使，而这样做究竟又有什么用。直到我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光线、色彩、明暗，打造出那个被修饰的舞台上站着的阿蓝，忽然灵台顿开，一下子便明白了早早和晚晚争夺这一处地方的原因。

    彼时五彩的珊瑚石簇拥着他，而他站在逆行的浅色光线里，模糊了轮廓的边缘，尾巴轻轻地摆动，漂亮得如同我最初见他的那一眼。

    原来，这就是她们所说的要先拥有的背光。

    我不得不再次承认，阿蓝真的是条极具魅力的鱼，尤其是在这样的光线里。难怪她们为了他连一块石头都不放过。

    争吵持续了半个时辰，主题在中间转换了一次，从谁该拥有这块石头的使用权，到谁才是阿蓝的良配。

    早早说，她才是。因为是她最先认识阿蓝的。

    晚晚说，她才是。因为阿蓝喜欢的只可能是她这种女孩。

    早早又说，阿蓝夸她唱歌好听。

    晚晚又说，阿蓝肯定她能在海底歌唱比赛上得奖。

    早早还说，阿蓝是个温柔优雅的少年，而她是个单纯可爱的女孩，海底恋爱守则第一十八条写了，这样的两条鱼才是绝对的天作之合。

    晚晚还说，天作之合又怎么样，只要阿蓝喜欢，谁在乎那什么破守则上写的是什么。而阿蓝喜欢的就是她这样坏坏有魅力的女生。

    我在一旁听得有点灵魂出窍的感觉，因为她们的对话让我一下子陷入了茫然，为什么她们所说的跟我以为的都不太一样？

    最先认识阿蓝的不是早早，而阿蓝会喜欢哪一种女孩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唱歌这个方面，她们都得到了阿蓝的称赞，并没有任何分别，为什么她们都能够把这些拆分出来作为自己言论的支撑？

    是不是当一条鱼处于感情支配大脑的阶段，意识都会跌入粉色的泥沼里，以至于分不清自以为与现实之间的差距？

    我能够理解喜欢上一条鱼，会给他以无限美好的幻想，却不能想明白，为什么也要给自己一个般配的假设和前提？幻想作用在对方的身上，会让他看上去格外具有魅力，而作用在自己身上，难道不是一种自欺欺人吗？

    我很想提醒她们，一切只要公平竞争就好，阿蓝会喜欢上她们中的谁，并非只是凭借努力，看得还是一种叫做缘分的东西。就像小美人鱼和海洋魔女，爱情不过是发生在某个不经意的刹那。

    然而我没有说话的机会，她们打了起来，用小时候群架时的手段。在相互推搡之后，她们开始用尾巴去拍打对方的手臂、身体和脸颊，后来又开始捡些东西互相扔来扔去，然后用尾巴挡开即将砸到自己身上的东西。

    头顶的小半片海洋里飞过五彩的珊瑚石、白色的贝壳、褐色的石子。那一刻，我看着头顶纷乱的小石头，那些遗落在深处的情绪开始丝丝蔓蔓地攀爬上来，依附在心房上，牢不可破。

    混乱里，我怔怔地立在原地，看见一颗被挡开的粉色贝壳朝着我的额头飞过来。

    时间仿佛回溯，那一团粉色就映在我的眼底，它的模样，就像是多年前那许多石子贝壳里的一颗。那时是两方鱼群的小儿科争斗，这次是两条鱼的争抢大战，我都无奈地被夹在中间，没有办法迅速脱离。当年我心里还存有一点些微的难过，想要逃离不让她们发现我眼中的情绪，而小金带走了我。现在的我，心里已经满不在乎，不怕石子砸过来的痛，也不会表现出什么情绪，而小金已经不在了。

    我就那样说不出是怔楞、发呆，还是回忆地看着那颗越靠越近的贝壳，闭上眼睛，等待一次如期而至的疼痛。

    然而什么都没有，一阵水流的软痒过我的面庞。我睁开眼，看见阿蓝正站在我的身前，下一秒，一个摆尾甩开了又一颗迎面飞来的石子。

    恍惚的，我竟以为是小金回来了。

    事情以阿蓝的提前归来为结束。

    早早和晚晚停下了打斗，从半空里游下来一脸无辜地乖乖地站在阿蓝面前，一副准备接受审讯的样子，只是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朝我使了两个眼色。我看懂了。第一个是责问我为什么没有提前发现并告诉她们阿蓝回来了。第二个是让我帮她们说谎，不要说出这次争斗的真正原因。我知道，她们想要维持在阿蓝面前塑造的形象。

    我假装没有看见，谎说多了，连自己都觉得有点反胃。我不想再帮她们说一些虚伪的谎话，但也不会无事生非。自己独自生活，怎么过不是过，又何必委曲求全？

    最初会帮衬着她们，不过是不想要徒增麻烦，况且也不过就是点头摇头的事情，并非多难。只是眼下不同了，我的旧情绪和旧怀念让我一下子没了应付她们的力量。我只想独自生活在自己的一小片天地里，拥着自己剩下的回忆，与谁都没有牵扯地过完这一生。

    阿蓝已经是一个变数了，我不想再牵扯出另外的变数。

    只是后来我才明白，生命中的一个变数，就是为了牵扯出更多的变数的，谁也不知道剩下的人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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