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海历5384年10月[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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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得对,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赢。我希望的,你永远不会懂。”
我希望的,不过是阿蓝可以不被任何所羁绊,随着自己的心意去游过整片海洋,而后在某个不经意的地方牵起另外一条鱼的手,从此再也不放开,哪怕那条鱼不是我。不惜手段要将阿蓝绑在自己身边的贝贝,永远都不会明白在这个愿望背后藏着的心情。
贝贝一个挺身从石头上游下来,站在我两步开外的地方,只是怒视着我,或许她也已经不知道面对这样的我,该说些什么才能让我缴械投降。
她怒着,眼睛被怒火灼得晶亮,她说:“我一定会赢。”而后一个摆尾快速地离开这片略显荒芜的地方,留下我自己一步一步摸索着回家的路。
我从不怀疑贝贝的决心,从她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让流言一遍一遍地席卷全身的时候开始,从那颗自我面前掠过的石子开始。我们之间,阿蓝和她之间,便不会有什么不了了之,只有拼尽全力,争个你死我活。
在那场旷日持久的流言战之后,我和她都心知肚明,这是一场没完没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一方胜出的战争。只是她不知道,她在乎的只有一个阿蓝,而我却有太多东西要挂念,终究是束手束脚也束了心。可我不愿输,只要一想到阿蓝从天光里游到我面前的身影,想到他牵起我手的温暖,我就又有了努力的勇气。
回到家的时候,夜色已经沉了大半,门前红褐色的石头只余一片阴影,四下无人。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摸到石头上坐下,说不清是什么心思。
坐的久了,便仰头看着墨蓝色的海水,一片寂静。看着看着,有一点累,也有一点困,身体疲惫地躺下,抱紧双臂蜷缩着,眼皮一合一合地想要沉入梦里。
恍惚里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唤我阿尾,那个声音很熟悉,只是,是谁呢?
梦里的床没有石头的坚硬,变得特别柔软,也特别温暖,床畔是漫天的星光,仿佛只要一伸手就能摘下一颗放进手心里。原来,我就睡在星空的银河里。我想伸手去摸一摸星光,却发现,它就在我眼前,却又离我那么遥远,怎么伸手都够不到。
醒来的时候,我的眼角有一点异样的潮湿。指尖划过,却什么都没有,只有眼角涩涩的感觉那么清晰。
不知道是谁告诉过我,鱼是没有眼泪的。
头顶的阳光是属于早晨的温热柔和,我坐起身子,有些茫茫然地发现,不远处那丛海草似乎矮了一点,紧接着我又觉得,海草丛旁边那处一向高大的石堆似乎也矮了一些。
我眨眨眼,看向掌心贴着的石头,纹路那么清晰又那么熟悉。那么熟悉,是我用手指描绘了无数次的轨迹。
我惊喜地回头,站起身冲了过去,一把抱住抱了无数次的脖颈,好像全世界都安定下来了。
真好,我想念的乌龟爷爷终于回来了。
乌龟爷爷说,他这次回来暂时还没有再出去的想法,不过也许今年十二月,也许明年四月,他便还会跟着海流的方向游历一回。
乌龟爷爷不只一次地跟我提到外面世界的精彩,也不只一次地邀请我去外面的世界走一走,可我都推拒了,我想乌龟爷爷他或许知道我拒绝的理由,才会从来都不问我为什么。可乌龟爷爷也一定是希望我可以脱离自己一直以来给予自己的枷锁,才会每次回来和每次离开的时候都要问上一句,问我愿不愿意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不论时间过了多久,相同的话问过几遍,乌龟爷爷他从未放弃过我。
这次回来,乌龟爷爷又像以往的很多次一样,问了我同样的问题。他问我:“阿尾,这次你要不要跟着爷爷去外面走一走?”
彼时的我正贪恋着乌龟爷爷脖颈处的温暖,我不放手地抱着,犹豫了很久,点点头,这次,我终于没有拒绝。
我能感觉到乌龟爷爷微微的讶异,可他什么都没问,只是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阿尾丫头,不急,等你处理完你的事情再跟我说要不要出去吧。爷爷不知道这段时间你都发生了什么,但爷爷相信,阿尾一定能解决好,对吗?”
我揉揉酸胀的眼睛,心口暖暖的,脑袋蹭在乌龟爷爷的脖子上点点头。
我会解决好吧。我一定可以吧。我愿意相信被乌龟爷爷相信着的自己。
忙碌的时间又开始了,当然,这是只属于我的忙碌时间,就连早早和八八都没能参与进来。不是我不想他们参与,而是,我不想自己的事情成为他们生活里的重心,他们有他们值得花费更多时间去体会的事情。
而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在我还没有想出最终办法的时候,早早带给了我一个另外的好消息。
早早和八八恋爱了。
说实话,当早早粉色的皮肤上现出两团红晕,八八的脸上也现出两团红晕的时候,我是有点懵的,不晓得一向打打闹闹、咋咋呼呼的这两位,为什么会现出这样一种羞涩的表情来。直到早早支支吾吾地说完全部,我才恍然大悟地由心地笑了起来。这是我这段烦心日子里的第二个好消息。
早早听见我的笑声,含羞带臊地瞪了八八一眼,而后拽住我的手臂,一个劲儿地想要捂住我的嘴巴,一副恼羞成怒的少女状。我假装躲闪着,余光瞥见八八凝在早早身上爱慕的目光,那是我见过的,八八最俊朗的一刻。
支开八八,我拉着早早坐在门口,看着阳光透过微蓝照在不远处红褐色的石头上,荡出波澜,仿佛几个月前的故事就在眼前。我问她,为什么选了八八?
早早靠在我的肩头,声音轻轻的:“我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这片海域那么多条鱼,我为什么不选别人,要选他?更何况,他只是一只斑点螺。我回答不上来,可我又问自己,如果不选八八,我要选谁?这一次我答上来了,除了八八,我谁都不想选。”
我有些懂得早早所说的,当对方出现了,其他任何都没有了可以选择的余地。我没说话,只是握住早早的手,依旧看着那个地方。
早早继续说着:“一定会有谁不认同我们,可那又有什么关系。恋爱是我跟他的事,只要我们过得快乐,谁又敢多说什么。”
说完,早早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乐了:“你都没看见,八八跟我表白时的怂样儿,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还说什么怕再不表白以后说不定就没有机会了。”
而后早早的声音又低了下去:“他一定是不知道从哪听说了我之前干的荒唐事,后怕了。其实他不用怕的,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对阿蓝,哪有什么真正的爱情。”
是了,八八错过了早早那场告白的场景,错过了也好,如果没有错过,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之间会按照之前的轨迹走到这里。
真好。早早恋爱了,八八也恋爱了,他们成了未来可以互相依靠的彼此,他们谁都没有嫌弃对方和自己长得不一样,他们会成为对方脆弱时唯一想要拥抱的对象。
这样我就放心了,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至少我知道,他们可以互相把彼此照顾的很好,就像我从没有出现过一样。
我伸手摸了摸早早的脑袋,说:“你和八八挺般配的。”
早早抬起脑袋看着我,我冲她笑了笑,而后轻轻抱住她,手掌拂了拂她的后背,身体不再像以前那么僵硬了。我在她耳边说:“早早,你一定会幸福。”
早早“噗嗤”一笑,轻拍了我的后背道:“你也是。”
这一刻的早早,柔软的不可思议,仿佛曾经她一摆尾冲上去将别人掀翻在地的场景不过是一场幻觉。而这一刻的我,放下了许多挂记在心头的东西。
早早的手是不同于阿蓝的温暖,拍在我背上的力道也能让我生出一分眷恋。我知道,一切尘埃落定,我也是时候拿出那个一直被我尘封在角落里的方案了。
那是一把无法回鞘的剑,一旦拔出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就像逐渐变得透明的小美人鱼。
被支开的八八回来了,怨念的小眼神儿扫过被早早抱着的我,而后悄无声息地牵着早早的手,把她拉到自己的周身范围内,心满意足地咂巴下嘴,被早早在额头上赏了几个暴栗也仍然傻呵呵地咧着嘴笑。
我看着他们冒着粉红色泡泡的小互动,一颗心都融化了。有时候,看着别人幸福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我忍不住想起上一次与阿蓝碰面的场景。那是个天色将晚的黄昏,我从家里出来,准备去看望乌龟爷爷,而阿蓝似乎刚从珊瑚奶奶那里回来,手中拿着一块星星状的小蛋糕,身边没有贝贝。
我停下脚步,阿蓝也停下脚步,我们之间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却像隔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
阿蓝的表情复杂,看向我的目光沉静如水,不似他以往的明媚。半晌,我们谁也没有要先开口的意思。
黄昏归家的鱼群从我和阿蓝中间游过,长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可以稍稍松口气,缓一缓重又见到阿蓝的心绪。而后,我朝着鱼群来时的方向走去,以此来逃避这一场不期而遇。
我走的缓慢,归家的鱼群却游得飞快,不过七八步,他们便离开了,留下一片寂静。
“阿尾。”
我僵直着身子立在原地,不回头,不说话。
我听到声音从我的后方响起:“那天,是贝贝的生日。”
我转过身子,看着站定在我两米开外的阿蓝,以及他手上那个星星蛋糕:“蛋糕,是为贝贝准备的?”
阿蓝摇摇头,又朝我走近了一些,拿着蛋糕的手往上抬了抬:“这个是给你的。”
我依旧看着他不甚明媚的眉眼,小心问道:“你,不开心?”
阿蓝抬起的手臂又放了下去,欲言又止了几次,才终于说道:“对不起,阿尾。我该相信你的。可是我……你怪我吧!”
我看着他自责的样子,只能努力调侃:“可是啊,天下所有唤做阿尾的鱼都不会怪一条叫做阿蓝的鱼。”我从阿蓝手里拿走了那个海草蛋糕,抱在怀里,“天下所有唤做阿蓝的鱼都是被赦免的,因为啊,阿蓝是阿尾的朋友,永远。”
我扬起嘴角,笑给好久不见的阿蓝看。
我从不曾希望看到阿蓝自责的样子,也真的从未怪过阿蓝,也许是生活教会我,也许是生命本身教会我,相见时难别亦难,我能给他的从来都不多,而他给予我的,却是从来都无法估量的重。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他呢?
我希望阿蓝可以变得开心,或者,我希望的是阿蓝能像以前一样一直开心下去,所以我割舍掉许多情感,把它们藏在只有我自己才能找到的石缝里,不介意去做一个被自己忽视的无尾。
可为什么,阿蓝他,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快乐。
那天,阿蓝跟我告别,明明只是短暂的告别,可他转过身去的时候,我却恍惚有种再也不会相见的错觉。我心头一阵慌乱,忙唤了他的名字,他回头诧异地看向我,眉毛挑起询问的弧度,声音温柔:“怎么了?”
我定定地望着他,忽而笑了。我说:“改天,我们再一起去看星星啊。”
他露出洁白的牙齿,对我说:“好啊。”
那一刻的他,是我初见时的阳光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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