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海历5384年9月[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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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蓝说的改天的故事到期了，在贝贝陷入舆论风暴中心的时间里。

    那时我的身边已经不是空白，早早、八八、赖赖时常出现在我家门口的这一小片空间里，占据了很大一块。阿蓝来的时候，他们刚巧出去打听消息去了。我知道，他选择来的时间，并没有那么巧合。

    有一段时间，阿蓝和贝贝没有来找我去看望珊瑚奶奶了。贝贝不愿意来的原因，我多少能够猜到一点，阿蓝同样不出现的原因，我不愿意去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变了。我不知道变的是我，是他，还是我们之间微妙的相处。

    我们就并肩坐在那块红褐色石头上，头顶落着太阳洒下的水光，我抬头看海，他低头想着什么，我们相对无言。

    沉默的有些尴尬，于是我先开了口：“你有心事。”

    阿蓝抬头看向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继续沉默。

    我扭头看他：“有什么不能说吗？”

    如果真的是不能说的，是不是比上次的要求还要过分一些？如果真的不能说，他又会选择继续说下去吗？

    阿蓝犹豫了一下，声音低沉：“贝贝她，其实过得并不容易。”

    我有点了然地看向别处，又看向他，继续问着：“所以呢？”

    阿蓝看着我的眼睛：“我知道贝贝之前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情太重了，她还是个小女孩。”

    我定定地看着他，轻轻地笑了：“所以，你以为，贝贝经历的事情，其实都是我做的，对吧。”

    我说的肯定，用了半身力气，阿蓝却只是沉默不说话地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看了半晌，想要看清他眼睛里的情绪，却只是看的眼睛酸痛。他仍然没有说话。我重新仰头看海，努力睁大眼睛，对着空旷的深海喃喃自语：“阿蓝，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在海面上，我跟你说过，我不会追究。”

    如果我对你说过了我不会追究，你又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会说到做到呢？阿蓝，你知道吗？我一直都信任你，无论我被攻击的时候你在不在我身边，无论你怎么样为贝贝开解，无论你怎样看待我面对一切流言的态度，我都相信你。可是你呢？阿蓝，你真的有相信我吗？

    我能够感受到自己说话时压抑不住的悲凉，我已经在尽全力压抑了，可它还是止不住地争先恐后地溢出来，铺了满身。

    阿蓝也许被我的情绪打动了吧，也许也开始想起我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他不再选择沉默以对，开始着急辩驳：“我记得，我不是怀疑你，只是……”

    我打断他的话，还想给自己留一份念想，可话说出口却是不留余地：“只是什么呢？阿蓝。”我扬了扬嘴角继续说着，“只是你也觉得，即便不是我做的，也和我有关系。对吧。”

    阿蓝再一次沉默，沉默了更长久的时间。画面定格，我看着他，他看着我，然后在沉默中拉过我的手掌，从身后掏出一封信放置在我的手心。

    我看向手心里的东西，又看向阿蓝，眉眼间写着疑惑。

    阿蓝表情平和而又严肃：“我对贝贝有责任。你看了就明白了。”

    我摊开手上还残留着一点点温度的海草纸，看着上面仓促写下的句子，想象阿蓝攥着它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纸上的字迹有些潦草，我还是看明白了上面的意思。我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一种绝不可能胜利的无力。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然后收拾了心情，平复了情绪，将信折好还给阿蓝，轻声道：“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

    阿蓝离开了，继续去照顾贝贝，他没有给我任何一个明确的答案，告诉我该怎么做。他来了一趟，只带给了我一封信和一个有关承诺的故事。

    我很早就说过，阿蓝是个太重承诺的鱼。可我没有想过，重承诺的阿蓝有一天被承诺给绑住了。我很想问他，有没有想过挣开这种隐形的枷锁，我也很想问他，重承诺的你，面对此刻的我，有没有一点不快乐？

    没有谁来回答我。因为我怎么也问不出口。因为那些答案都在我心里。

    阿蓝的承诺是关于贝贝的，却不是对贝贝许下的。那一年，贝贝的父母离异了，贝贝的父亲去了远方，只留下贝贝和她的母亲。也是那一年，贝贝的母亲病逝了。她在临走的时候，把贝贝托付给了阿蓝。谁也没有想过故事的转折会再一次发生，而肩负着重任的鱼不是阿蓝的父母，却是他。阿蓝答应了，答应她会照顾贝贝，尽管这个请求看上去有些莫名其妙和强人所难，可他还是答应了，也许是他没有办法对一条将死之鱼狠心，也许他对于贝贝也有一分怜惜。

    后来阿蓝的父母环球旅行去了，阿蓝也因为那封信的鼓励选择离开家，临走的时候，把贝贝托给了要好的叔叔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贝贝竟然在这里又一次与他相遇。

    而把他们绑在一起的那一年，原来也不过只是一年前。

    一年前，贝贝早已经是个成熟的姑娘了。她可以选择去任何一个地方，嫁给任何一条鱼，而后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可贝贝没有，她只是跟在阿蓝身边。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当初阿蓝是如何脱离她独自出来的。

    也是这样的贝贝，在被舆论抓进风暴中心的时候，抓住了一根以为会转败为胜的救命稻草。她赢了，即便我没有参与这场战争，我也知道，贝贝赢了。因为她得到了她想要的。

    这么久了，我又怎么会猜不到贝贝想要的其实一直都是阿蓝。只要阿蓝还是原来那个阿蓝，只要贝贝不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他就永远都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对贝贝有责任。

    只是这个责任，究竟是谁绑在阿蓝的身上的呢？真的是贝贝的母亲吗？

    我满心怀疑。

    早早和八八过来的时候，我仍然沉浸在阿蓝和贝贝之间莫名其妙绑定的关系里，久久不能自拔。

    我认识的阿蓝，是一条明朗乐观的鱼。我不希望这样的他，有一天败在贝贝手里。我希望他能像他父母所说的那样，去深海里游荡，找一条深爱的鱼，陪她做尽世上无聊事，依然觉得明天会更加美好。无论那条鱼是谁，只要是他真心选择的就好。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才能让阿蓝忘记他答应的事情，做一个自由的自己。

    我很难过，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觉得自己没用。当鱼群们嘲笑我没有尾巴的时候没有，面对一堆堵住家门的石头没有，遥望海面拼命向上游的时候没有，被困在屋子里差点死掉的时候也没有。通通没有，只在此时此刻。

    此时此刻的我，真的很没用。

    我被自己的情绪裹成一个茧，越裹越紧，越裹越紧，紧到某根一直绷着的弦断掉，身体里忽然满满的都是冲动在叫嚣：去找他，去找他……

    我满脑子都是那个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充满诱惑的声音，那个声音勾着我的身体蠢蠢欲动，不自觉地向着外面移动。我开始奔跑，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着阿蓝在的地方冲过去，不去管身后还在说着什么的早早大声喊我的声音。

    手臂在加速，贴着身体曲线划过的水流在涌动，我冲到阿蓝门前，奋力地推开，没有一点犹豫。我的视线里有一片模糊，闪过阿蓝和贝贝惊讶的脸。我就直直地走向他，意识被灵魂牵引，拉住他的手就向外面去，除去阿蓝，所有的一切都成了雾化的背景。

    我拉着他，像他曾经拉着我一样地向着海面的方向前进。

    可我毕竟是条没有尾巴的鱼，我拉着阿蓝在向上用力，下方早早和贝贝都在看着我们。我始终离她们很近。海水里变得寂静无声，我听不到任何声音。

    我扭头看见身后的阿蓝满眼困惑，低头看见贝贝的嘴巴在一张一合地叫嚷着什么，早早也开始说着什么。然后我看见贝贝要冲过来，早早拦在她面前，回头对我比着口型，她说：“阿尾，快走！”

    对，我要赶紧带着阿蓝走。可是我是要走去哪里？又怎样才可以尽快远离这片地方？

    我站在半空里，手心还握着阿蓝略带潮湿的手，忽然没有了继续摆动手臂的力量。下方的早早和贝贝还在你拦我挡着。我忽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手心里的力道渐渐散去，阿蓝的手就要从我的手心滑出去。我知道自己突然生出的勇气消失了，那一瞬间我突然很想很想做的事情就要终结了，我掉入失落的旋涡，无法自拔。可下一刻，一股熟悉的力道从我的手心爬上手臂，是阿蓝抓紧我的手，拉着我向着上方游去。矫健的身子，有力的尾巴，是他第一次从天光里游进我眼睛里的样子。

    声音一刹那回归我的脑海，早早在下面欢呼，还有一点贝贝不甘心的叫嚷。

    我离她们越来越远。

    海面上是难得的平静，夕阳洒落余晖，火红的云彩铺了漫天，连海面上的波纹都闪动着金红色的光芒。而我就在这样的景致里泄了气，最初冲出去想说的话一下子又憋回了心里。

    阿蓝的手依旧握在我的手上，他看着远处天际线上方的红日，笑成我最初见他时明朗的样子。我看着他，我在等着他问我，随便问些什么。而他看着远方，我知道，他在等着我先说，随便说些什么。

    我抿了抿唇，有些艰难地开口：“阿蓝。”

    “嗯？”

    “你可不可以……”

    “什么？”

    你可不可以不要管，不要管贝贝的妈妈跟你说过什么？你可不可以，就做现在这个你，面对夕阳无限阳光地微笑？你可不可以，一直一直地相信我？你可不可以，就这样牵着我的手，像童话里的结局？

    阿蓝，我喜欢你。

    喜欢你，是我最大的秘密。

    我看着阿蓝挑眉望向我，眼睛里带着询问。我的掌心里是他的体温，还有其实是属于我的潮湿。

    阿蓝，你知道吗？我喜欢你，从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

    只是大概没有像我这么笨的鱼了，在喜欢上你那么久之后的现在，才明白自己的心意。大概也没有像我这么没有勇气的鱼了，即便是现在，我也没有勇气将自己的心事讲给你听。我只能看着一步之遥的你，感受手心里你的温度和气息，在心里小声地说上千遍万遍的喜欢你，刻画你的眉眼和身形。

    我有那么那么喜欢你，可眼前的你不知道。

    我只能冲着你笑，努力笑成和你一样明媚的样子，然后我问你：“阿蓝，你还拿我当好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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