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显灵[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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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露白一番探查下来，发现奚月容口中的那位“大师”竟和石大娘子是一对相好，这对野鸳鸯一个住在城东一个住在城西，每到夜里便来相会。

    那日自白府离开，之露白就去了城东石大娘子家，一直蹲守到天黑都没发现异常。待到宵禁时分，她正要离开，便见到巷角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月光下，那光溜溜的脑瓜子仿佛明灯，叫人不注意都难。

    那人身穿青灰道袍，外面却又裹着莲服法衣，着实不伦不类，只见他来到石大娘子家门口，四下看了看，随后从兜里掏出门钥自行进了去。之露白心中疑惑，便绕去房子后面，顺着藤架攀上了石大娘子家的房顶。

    屋里断续响起一阵嬉笑，然后便是各种旖旎之音，石大娘子虽叫唤得犹如山间野驴，可声音听起来却十分年轻，与那日同奚月容对话时的声音简直判若两人。之露白还没缓过劲来，又听那秃子说起白日里哄骗得几家妇人买了他的黄符，那好生得意的语气，叫石大娘子直夸“心肝肝郝大癞”。

    之露白在昆仑过了二十多年不食人间烟火的日子，对钱财一向没什么概念，若不是这趟山下见闻，哪会知道人间百态。在这偌大的长安城里，同样是为了生存，有的出卖色相委身于人，有的年老力衰只能乞讨，还有的则是靠行骗来获取不义之财。

    听那话，这对野鸳鸯来长安不过数月，却已经赚得是盆满钵满，之露白不知道那里头有多少钱是出自奚月容之手，她只知道再这么下去，之岁幸会死得更快。听着房中那叫人作呕的笑声，之露白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把他们狠揍一顿，可一想起临行前师父的嘱咐，只能忍住了。

    之露白在石大娘子家的屋顶上吹了一夜冷风，鼻涕都快冻成冰棱子了，天一亮，又尾随那秃子去到了他城西家中。

    那地方说是家，其实更像是个道场，郝大癞许是想营造出一种神秘的氛围，家中只要是能贴东西的地方都被他贴上了黄符，窗子被贴得密不透光，好好的梁柱也楞是被贴成了鸡毛掸子，不过这样倒是方便了之露白藏身。

    没多久，便有一妇人领着一半大小郎君找来了。那小郎君目光呆滞，说话都说不利索，嘴角还流着哈喇子，一看便是个傻子，可郝大癞却睁眼说瞎话道：“夫人可真真是好福气啊，小郎君乃天上文曲星转世！”

    “什么转世？”妇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郝大癞只得又重复一遍道：“我说，这小郎君乃是天上文曲星转世啊！”

    “当真？”妇人惊得眼珠子瞪得比牛还大，就算是给她灌下一缸的酒，她也不会发梦到认为自己那傻儿子能和文曲星扯上关系。

    “只是……”郝大癞捻了捻仅有的那几根胡须，脚下缓缓踱着。

    妇人的目光牢牢跟着郝大癞，紧张道：“只是？”

    “文曲星乃天上神仙，小郎君这□□凡胎的，一时承受不住，这才现出痴傻之症来，此症若不及时化解，恐怕是会连累终生！”郝大癞扯起谎来竟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妇人忙问道：“那大师可有法化解？”

    郝大癞煞有介事道：“夫人今日可算是找对人了，实不相瞒，我恰有一法可解。”

    “大师请说。”妇人激动得声音都抖了。

    郝大癞从身上掏出一把黄符抖了两下，清了清嗓子正欲推销，一股汗臭便自那符上弥散开来，熏得妇人直囊鼻子，就连她那傻儿子都道：“母亲，有人拉□□了！”

    如此，郝大癞只得又转身去到柜子里取出一把崭新的黄符来，正色道：“只要一日三次饮下这符水，慢则半年，快则一月，小郎君便可恢复心智，日后高中状元飞黄腾达通通不在话下！”

    妇人一听，嘴都笑瓢了，问道：“不知大师这符怎么卖？”

    “欸？”郝大癞摆手道：“怎么能叫卖？这叫请。”

    妇人连忙改口道：“敢问大师，这符是怎么个请法？”

    “不多不多，只要这个数。”郝大癞伸了伸他那短粗的手指头。

    妇人有些迟疑地数了数自己手中仅有的那点银钱，今年的收成可都在这了，再多的话，一家人还吃不吃饭了？

    郝大癞眼珠子滴溜一转，这多也是骗，少也是骗，到了眼前的钱哪有不要的道理？遂作悲壮道：“罢了，看在文曲星的面子上，我就算夫人便宜一些吧，只要小郎君日后能为天下苍生谋福，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妇人拭泪道：“大师心善，若我儿日后真能飞黄腾达，定不会忘了今日恩情！”

    郝大癞将黄符塞给妇人，又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银钱，嘴里道：“都是应该的。”

    妇人得了黄符，扭头对她那傻儿子道：“虎子，听到没有？你就要当状元了！”

    “状元不好吃！”傻子吸溜了一下口水，指着那黄符道：“屎！”

    妇人本没将傻儿子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怜爱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但见郝大癞脸色有些难看，便道：“傻虎子，这是大师画的符咒，不是屎字。”

    郝大癞脸色恢复了些，随后故作深沉地叹气道：“你们走吧，今日我泄露了天机，元气大伤，须得好好静养一些时日才是。”

    妇人心里过意不去，便想要做出一副悲痛的样子来，只是每每把嘴角撇下去，都会不受控地再扬上来，只能抱起傻儿子飞速离开了。

    待到妇人一走，郝大癞便啐道：“他奶奶的，这娃娃也不傻嘛，还能认出老子写的屎字。”他伸手在自己咯吱窝掏了掏，又放到鼻子下一闻，嘀咕道：“这有那么臭吗。”

    梁上的之露白费了老大的劲才没笑出声来，见郝大癞三下两下地把自己脱了个精光，还以为他要洗澡，赶紧别过脸去。等了半天也没听个水声，她再低头一看，那郝大癞竟把那案上的香灰倒出来抹到身上，想以此来遮盖身上的臭味。

    郝大癞抹灰抹得上头，嘴里哼着曲儿，肥膘乱甩，着实惬意。之露白从梁柱上揭下两张符纸，卷成筒状，然后置于唇前，轻轻唤了一声“郝大癞”。

    那声音自头顶飘下来，缥缈空灵还透着几分鬼气，叫郝大癞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手里的动作也停下了，整个人僵在那里，想回头，又不敢回头，仿佛是石化了，如此，之露白只得又唤了他一声。

    “哎！”郝大癞应了一声，哆嗦着道：“敢、敢问阁下是哪路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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