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雨夜 上[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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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长安奚家，三娘子奚月容算是一家子里最好相与的一个了，她自小便被奚家老太爷视为掌中宝，是朵养尊处优的富贵花，不晓人间疾苦。彼时之庐生还是个无为小吏，模样也勉强算得上风流，二人在上元灯会结识，眼神交错了几个来回，那情窦便开了。

    奚月容如今虽面目可憎，可年轻时却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又能识得一些字，姐妹三人中，就数她瞅着最有前景，婚事也早已定好，是奚家老太爷生意场上的伙伴人称侯三爷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小老儿。得知奚月容与一小吏私定了终身，奚家上下都颇为震惊，两位姐姐更是轮番上阵劝她迷途知返：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儿戏？

    之庐生天生性软，自打提亲被拒，便再不敢想这事，一头醉倒在那温柔乡里不省人事，最终还是奚月容以死相逼绝食三天老太爷才松了口，同意了她和之庐生的婚事。

    再说奚月容那两位姐姐，自小就听着家里说三妹妹好，三妹妹妙，三妹妹拉的屎都会呱呱叫，好不容易三妹妹忤逆长辈嫁了一个没本事的小吏，她们二人的出头之日也眼看着就要来了。于是大娘子替了奚月容嫁给了侯老儿，二娘子也嫁了洛阳的一位富商，她们生活得富裕殷实，更衬出奚月容过得不好，二人心中这才稍微平衡了些。只可惜好景不长，大娘子过门没两年便守了寡，好在家财丰厚，也幸而赶在那侯老儿咽气之前生了一女儿，孤儿寡母日子过得也颇滋润；至于那奚家二娘子，本就不如大娘子机灵又不及三娘子美貌，所嫁之人也过于粗鄙精利，婚后不久便和离了，独自携着尚在襁褓的女儿回了长安。

    奚月容大手大脚惯了，哪过得下清贫日子？婚后头一年，也多靠娘家接济。闺中最得疼爱的妹妹却嫁了个没本事的，奚月容上头两位姐姐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不过好在之庐生官运不差，又幸得贵人扶持，三五年后便一路高升，奚月容也终能抬着头回娘家了。

    之露白回到之府时，见府院外停着马车，想来那两位姨母已然到了。她脏了衣裳，路上又淋了雨，便先折回自己住处收拾一下，小芝见她回了来，忙上前道：“娘子你可回来了，夫人刚刚叫人过来寻你呢。”

    之露白点头道：“知道了，换身衣服就去。”

    小芝上下看了看之露白，惊道：“娘子这是跑哪去了，怎弄得一身污泥？”

    “被马蹄子溅的。”之露白回。

    小芝也顾不上多问了，只催促道：“快换下来吧，还有头发也得擦擦，都湿了。”

    之露白收拾妥当便往前院去了，还没进正厅就远远听得此起彼伏的咯咯笑声，想来这是她奚家特色。

    奚月容一见到之露白便上前迎道：“露白回来了？”

    之露白应了一声。

    “来。”奚月容将之露白搀至一华服妇人跟前，介绍道：“这位是你大姨母。”

    之露白微微颔首，淡淡道：“见过大姨母。”

    奚月容满意地笑了笑，又指着另一妇人道：“这是二姨母。”

    “二姨母。”之露白仍是淡淡的。

    奚月容又指了指边上两位小娘子道：“那是你大姨母家的鲜儿表妹和你二姨母家的云今表妹。”

    奚家大娘子生得那叫一个虎背熊腰，二娘子又生得骨瘦嶙峋，难得两个女儿却都是体态风流的美人坯子，叫人看一眼便心生好感。之露白正要说话，就听奚大娘子道：“我上次见你时，还是个巴掌大的小人儿，如今再见，都长得这般大了。”

    奚月容道：“姐姐这话说的，那都是二十年多年的事了。”

    “说的也是。”奚大娘子点了点头，又道：“若我没记错，她今年也二十有五了吧。”

    这时奚二娘子突然道：“你都二十五了？可许了人家没有？”

    “啊？”之露白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

    奚二娘子继续道：“咱家东头周侍郎家的大儿子与你年纪相仿，也尚未娶亲，不如择日你俩见见？”

    “什么？”之露白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旁李云今赶紧道：“母亲说什么呢，那周家儿子是个傻的，露白表姐怎能嫁他？”

    “这有什么的？”奚二娘子看了李云今一眼，好笑道：“她岁数不小了，又是做过女道士的，本来也——”

    “二妹。”奚大娘子先是打断了奚二娘子，跟着又转脸对之露白道：“你二姨母她心直口快，且也是为了你好，可别放在心上。”

    之露白皮笑肉不笑道：“是。”

    “不过话说回来啊，你也二十五了，总这么在家里待着也不是个事儿……”奚大娘子笑眯眯地看着之露白，顿了顿，又道：“你别误会啊，我也没旁的意思，就是岁幸我也要说她的，她如今身子好了，得赶紧找个人家了，这女子不比男子，年纪大了总是不好的，养在深闺的女儿还好说，若是那总在外头抛头露面的就……”

    “是。”之露白笑得比方才还丑。

    奚月容打圆场道：“大姐方才不是说饿了吗？不如先去我那处吃些点心垫垫，庐生应该就快回来了。”

    “也罢。”奚大娘子点了点头，正要起身，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之庐生那两个姬妾呢？怎么没见她们？”

    奚月容尴尬地笑了笑道：“好端端的，大姐要见她们做什么？”

    “你这叫什么话？”奚大娘子眼珠子滴溜一转，斥责道：“你是当家主母，你家里人来府上走动，她们二人出来见见不是应当的吗？”

    奚月容解释道：“我是怕她们不识礼数，言行无状，别惹得咱们不高兴了。”

    “莫非是怀孕了不方便？”奚二娘子忽然道。

    “没有的事！”奚月容立刻否认。

    奚大娘子端起茶盏，幽幽道：“我就在这等着，你派人去叫她们过来吧。”

    奚月容有些无奈的样子，却也无法，只能遣了一婢子叫人去了。之露白见惯了奚月容平日里的强势，突然低眉顺眼起来反而有些不习惯，忍不住想笑。

    李云今自打之露白进来就一直好奇地盯着她看，趁着这会没人说话，便主动上前道：“不知露白表姐是在何处修行？”

    之露白本想答上一句“无名处”，可话到嘴边，又如实道：“昆仑。”

    “昆仑？”李云今睁大眼睛道：“可是那传说中的仙山？”

    之露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只听一旁的侯鲜儿也忍不住道：“世上竟真有此处？”

    之露白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就听奚大娘子道：“我听说如今城里的那些个腌臜处也取些仙气飘飘的名儿，什么水月观啊莲华居啊——”说到此处，抿了口茶，又抬头看向之露白道：“哦，我可不是在说你啊露白。”

    “自然。”之露白不温不冷地笑道：“姨母说的这些地方，我也未曾听过。”

    “那是最好。”奚大娘子又抿了口茶。

    奚家三姐妹又闲话了几句，柳春絮便袅袅地过来了，她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便站到了之露白身侧。奚家二娘子将柳春絮打量了一番，对奚月容道：“我瞧她不错，倒不像三妹你说的那般不识礼数。”

    柳春絮听得这话，脸上波澜不惊，倒是奚月容脸上有些尴尬，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又听门外环佩声渐近，不用想也知是林月桂来了，果然听她道：“自己死了男人，就跑别人家逞主母的威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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