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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下篇 6[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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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要的朋友的事情,总可以允许我介入吧?

    我强迫自己扶着旁边的路灯杆慢慢站起身来。肩膀上的枪伤已经麻木到没有了痛感,但愿我现在的清醒不是失血过多后的回光返照。我抬起头来直视男人的眼睛。

    您明明知道他还活着,为什么还要在他理应取消的祭日那天,打扮得像个落魄的父亲,独自到他的墓碑前送上一束百合。您这是欲盖弥彰地在表达着什么?我动了动嘴唇,轻轻吐出一个含糊不清的称谓b先生?

    那个名字的尾音,被我按下了静音键的按钮,徒留下开开合合的口型。

    我知道他能看出我想说的是什么。

    蝙蝠侠没有说话。沉默总是能很好地掩盖心底翻涌的情绪,在黑夜里尤是如此。

    其实他早就察觉了吧,察觉到我在调查关于他们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间点说出来罢了。这个想法极其自然地出现了,不加修饰,也没有故事里的起承转合。我将夹克向上拉了一下,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衣领,顺手遮住快要暴露在灯光下的枪伤,然后低低地呼出一口气。

    我们能谈谈吗?

    我发问,背景乐是嘈杂的雨声。夏季的哥谭总是不缺雨水的。细细想来,这应该是我在哥谭所遇见的第一场暴雨。隔着雨幕,港口的浓烟已经看不到了,抬头便是压抑的阴云。天空中的蝙蝠灯亮着,被雨线一道道破开,又缝合,显出朦胧的身影。我将目光从蝙蝠灯的投影上移向旁侧湮没在云层间的钟楼尖顶,巨大的古罗马数字表盘下方,可以落脚的窄小平台依稀可见。

    我抿抿嘴唇,末了,补充了一句

    在钟楼上。

    在钟楼上,视野变得宽阔,目力所及,是鹰卓才能见到的世界。在不公,坎坷,颠沛流离却只能向前的航线中,是伤痛,寒冷,黑暗孤寂却只能压抑自身的哥谭都市。它平铺向前,仿佛缝满细密针脚和大小补丁的布匹,同天际线的云层连接。我在钟楼平台的地砖上落脚,转过身,看到蝙蝠侠正栖在高起的平台边缘俯视着我。他的披风垂落在地,褶皱的纹路间雨水蜿蜒流淌。

    三分钟,说完你想说的,然后带我去找杰森。

    男人沉声将整个句子说出口,一切平静得仿佛在进行一场普通交易。话语末了的尾音被雨水击落,在夜幕里像最沈重又细小的浪花,翻滚到深蓝的海面。

    如果您的目的只是最后一句的话,那我就节约一下您的时间先回答这个问题吧。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诚实地回应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说什么?

    蝙蝠侠的声音罕见地显出愠怒的情绪。他从平台边缘上跳下来,大步流星地走近我,远超过我个头的身高优势让他用影子彻底将我限制在他的视野当中。对上他的目光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恐惧,这是人的本能反应,面对任何一个可能给自己造成伤害的人都会理所当然地产生这种情绪,更不必说我现在面对的是哥谭的都市传说和进入情境时他周身自带的可怖威压。我以为蝙蝠侠要动手了,可他没有。我看到披风将男人的身体遮挡得严严实实,也包括他的手臂。他在我的面前止步,蝙蝠灯的冷光从他背后投落,在肩膀和头盔上落下一层白霜。我们面对面站立,距离相近,有一瞬我看到他的肩膀居然在微微颤抖,但那或许只是雨水和灯光的魔术。

    你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发问。质疑,忧虑和愤怒的情绪杂糅地混合在一起。我瞥了眼自己满是水渍和泥泞的鞋尖,接着抬起头来。

    我确实不知道杰森在哪里,但我倒是知道一些别的事情,比如杰森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转危为安,比如有人正在尽心尽力地保护他,再比如——我拖了一个长音,向蝙蝠侠摊开双手,左肩的枪伤使得这个动作有些僵硬。我扯扯嘴角,冲他露出一个感伤成分居多的微笑——我知道他的父亲并不像表面上显露的那样,一点也不在乎他。

    即便他现在仍像一个青春期迟来的孩子那样叛逆,即便死而复生后他做了一些在您看来并不正确的事情,您也依旧希望他能够回到正途上,您希望他能够修正他所犯下的错误,这样您也可以弥补自己的过错……您是这样想的,对吗?

    我端起胳膊,将头罩夹在腋下,不自觉地用目光描摹面前男人的轮廓。一个词语反复出现在脑海里父亲。

    父亲。

    ——我已经没有父亲了,但是杰森,真庆幸,你还有。

    眼睛不觉湿润,呼吸变得既深又长。雨水顺着发丝流进眼睛里,我腾出一只手揉了揉眼角,将受到外界刺激溢出的生理泪水和雨水一并抹在手背上。我吐出一口气,吹散面前的雨线,直视蝙蝠侠隐藏在面具后面的眼睛。

    如果您真是这样想的话,我不得不说一句。我一字一顿道。b先生,您太自私了。

    蝙蝠侠先生,或者说,布鲁斯先生。我轻声说着。到您家做客的那天,我曾问起过,您是否是发自内心地爱着自己的孩子。您说您爱他们每个人,那个回答里提到了理查德,提到了提米,提到了达米安,但没有提到杰森。我能理解您是不想让我产生疑问然后开始追查这段渊源,我能理解您是爱着他的——从您和他在恐怖袭击案尾声的争论,从您和他就小丑一事的对峙——我能感受到,我都能理解。但是。

    我咬了咬嘴唇。但是——

    矛盾不可能仅凭理解就消除的,b先生,爱也不是凭借盲目的付出就能让对方感受到的,更何况您还不愿表露您对他的爱。我对蝙蝠侠说,您不能一味等待他理解您,等待他原谅您,而自己却不愿意做出哪怕只有一点的改变。就算杰森最后谅解了您,也只是因为时间冲淡他对您的感情,到时你们的关系仍会僵硬得没有任何改善,形同陌路像是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那绝不是您想看到的,对吗?

    雨在下。湿透的衣物紧贴在皮肤上,令我感到些微的寒冷。蝙蝠侠在我面前沉默了片刻,风雨飘摇中他沉沉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但若是那样,或许可以弥补我的过错。

    我诧异地睁大双眼。事到如今,您还是认为杰森没有原谅您是因为您害得他死过一次?您还是把杰森的死看作是自己最大的错误?

    他的生与死都是我的错误。蝙蝠侠微微侧过头去,将目光放在遥远的街景上。他迟疑了一会儿,最后在我的注视下慢慢开了口,他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杰森他是个危险的孩子。如果不是我把他训练成了罗宾,他可能就会走上邪路。但是我培养了他,最终却使他送了命。这是我的错。我必须承担责任。

    四周很安静。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我的身体在颤抖,不可抑制地颤抖。说不清那究竟是源于愤怒还是悲伤。肩头的枪伤和深夜的雨水夺取着我的体力和精力。我感到脚下发软,几乎站不稳步子,一个趔趄就要摔倒的时候,蝙蝠侠先生扶住了我。男人瞥了一眼我肩膀上的枪伤,面具遮挡下,眉头隐约颦起。

    你应该在受伤时就立刻申请治疗,而不是隐瞒到现在。他说。

    我摇头那您应该在他刚刚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给他一个拥抱,而不是去斥责他的行为究竟让您多反感。

    这个错误我会……

    去他的错误!去他的责任!去他乱七八糟的假设!布鲁斯先生您还想逃避到什么时候!我终于克制不住,一把甩开男人的手,恼羞成怒地骂出声来。亏您还是世界第一侦探,为什么您连自己的真心都看不清楚!难道您真的以为自己所做这一切,仅仅是出于心里那份被称为父亲的该死的责任感吗!

    承认吧,布鲁斯先生!您是爱着他的,但是您拙劣得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您觉得弥补错误可以传递您的感情,可实际上您连怎样弥补都不清楚!您在弥补的只是自己的愧疚感,您从来没有真正理解杰森需要的是什么!我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已然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我向蝙蝠侠控诉说过去的一切是不容假设的,布鲁斯先生。您不能假设自己没有和杰森相遇的人生,您已经介入了他的生命就再没有抽身的理由。假设的前提不存在,历史只有一条路可走。您既然付出了自己的爱,也接受了他对您的爱,您就应该直面它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欺瞒自己。

    杰森死而复生的事实让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而他复活后的所作所为又让您觉得这触犯了您的底线,您以对待后者的情绪态度和处理方法当做同他交流的前提,美其名曰是想去帮助他,实际上您只是为了避而不谈他的死对您造成的影响究竟有多深罢了。

    您只是,不敢去面对您曾失去过他的事实罢了。

    我慢慢地呼出一口气,雨水作用下,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雨点洗去了污渍也冲掉了手与头盔之间本就微弱的摩擦力,它们打湿了我的指尖,也让杰森的头盔变得更加光滑而干净。我看着沉默不语的布鲁斯先生,低下头将那个红色的头盔用双手捧着,交到男人怀里。

    一直和过去纠缠不清是看不到未来的。布鲁斯先生。我对他说。您也知道的,我的过去,我的故事——当了十二年替代品的女孩离家出走的故事——您和杰森对于彼此的感情我都理解都明白的。也正因为我太理解了,所以,我不希望您会犯和我的“父母”相同的错误。

    十二年,我和他们之间的感情几乎消耗殆尽。如今他们道歉了,我也原谅了,然而我们之间的关系仅限于此,不可能变得更好了。我冲着男人展颜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但是布鲁斯先生,您和杰森,你们之间还有挽救的机会。

    您失去过他,您曾错过他最美好的青春时光。这很糟糕,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也不会是最糟糕的。

    他已经长大了,布鲁斯先生。不管您承认与否,他都已经长大了。在您看不到的地方独自一人长大了。您不能祈求上天为您回溯过去,也不能无视你们在彼此生命里缺失的那几年遗落了却未曾远离的爱。时光不会往复,那不是它该有的样子。

    但您不能就这样深陷在过去,任凭故事遗留的矛盾分歧肆无忌惮地伤害他,也伤害您自己。

    我走过去,张开双臂拥抱住布鲁斯先生。他是杰森的父亲,他的导师,也是他所深爱着的却难以原谅的人。因为身高差距的缘故,我只能环抱住男人的腰,额头抵在他胸前的护甲上。心跳的浪潮通过贴身的护甲传来,在雨声中如同远道而来的雷鸣,低沉却清晰。

    接受他吧,布鲁斯先生。接受他的过去和现在,也接受您自己曾经犯过的错和疼痛过的心。然后以一个父亲的身份,给他一个拥抱吧。

    毕竟,他也渴望像现在这样,给您一个拥抱啊。

    我轻轻地,轻轻地,将最后一句话搁置在雨幕下。布鲁斯先生沉默良久,当我听到他那声浅浅的叹息时,一只手搭在我没有枪伤的那侧肩膀上,顺着湿了的夹克慢慢滑落到后背,然后他拥住了我。

    我会的。他低声承诺道。我会的。

    这本就是他应该得到的。

    我联系了提米,换来了医院的坐标,然后飞钩探出,蝙蝠侠带我飞过茫茫雨夜。彼时眼前一闪而逝的哥谭夜景显得非常之阙静,阙静得像命运那样不可抵抗。

    我趴在男人宽硕的后背上,迷蒙间想起杰森曾为了保护我而试图劝说我离开的事情,然而那时他忘记了,无论怎样命运的海浪如何拉扯漂浮着相遇的两叶船舶,它们一旦相遇了,就注定要产生新的故事。

    就像我终究是介入了杰森的生命,而杰森也介入了布鲁斯先生的生命。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一切的一切都是意料之外的相遇和意料之中的发展所构筑的故事。

    人们常说这些故事的尾声大都经不起一句后来呢?

    如今,在这个哥谭的夜晚,我确信我已经看到了他们的后来。

    既定的命运终会指引两个灵魂走近彼此,就像我知道杰森终将原谅他的父亲,布鲁斯先生也终将接受他的孩子。就像所有的冥顽不化,终会随着时间改变。

    而我所做的,只不过是让他们早点看清自己怀抱的爱罢了。

    疲倦如海潮涌上来,我困乏地垂下眼帘。在掐断最后一丝光线前,天空中的蝙蝠灯,将它的光亮投进了我的眼底。

    梦太深了,记得点一盏灯。

    暗夜里,总是要有光的。

    也总是,藏着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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