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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气腾腾。

    周围的一切如被包裹在一个硕大的尼龙袋中，氤氲着层层弥漫的水汽。四面白垩砌成的墙沉浸在烟色中，透出隐隐绰绰的轮廓。

    啪嗒，啪嗒。

    哪里的水龙头没有拧紧，终日回荡在空荡回廊里的断续声。

    一股湿气从脚底滋生出来，仿佛带着细刺的藤蔓寻到了依附，缠绕着，纠葛着，顶着厚实的气层源源不断地往上攀爬，直到包裹住整个躯体，里里外外，层层叠叠。

    压抑得像是处在几千米深的水底，周围的氧气在一点一滴地消逝。

    那种窒息的感觉。

    沈崇归将水调冷了些，一滴冰冷的水珠滚落到头皮上，从一个极其微小的部位，迅速地发了疯一般扩散开来，感染了全身的每一个器官。

    脚下依旧是滚烫如灼的水，冒着腾腾的白雾。踏实柔软的触感。

    一股冰凉的水突然从头顶浇下，哗啦啦，激起一片水花。

    —

    你有感觉过寒冷吗？在极寒的世界，雪花纷纷扬扬地洒下。

    北极熊裹着厚实的毛衣，企鹅围成一圈身体贴着身体。

    而你呢。你站在四分五裂的冰湖的中心，那块脆弱到随时都会化成一滩水的浮冰上。

    你赤裸着身子，头顶是灿烂的朝阳。

    —

    依旧是一片接一片的断层，天衣无缝地衔接在一起，拼凑成为覆盖整个世界的白色帐幕。

    沈崇归换好衣服。眼前的镜面死气沉沉，仿佛镀上了一层厚重的灰白，泛不出一丝光泽。他用力地看着，镜面中找不到任何熟悉的面孔。

    这哪里是镜子。

    沈崇归从手提箱里翻出毛巾，凑着头顶昏黄的光线，胡乱抹了把脸。顺手拿毛巾在雾茫茫的镜面上来回地擦拭。

    镜面中露出一张苍白而年轻的面孔。镜子里的范围圈渐渐地缩小，模糊。直至消失。

    他将毛巾随手扔进纸篓里，开始收拾箱子。

    身体突然轻微地颤了一下，像是被人揪住了一块皮，用力地向外撕扯。或者说，用力地穿透皮层，穿透细胞。

    说不清到底是哪里翻涌出来的感觉。熟悉而冰凉的。

    像先前浴室里的冷水，蔓延开一身刺骨的寒凉。那种感觉，像是躺在冰面上，每一寸皮毛都因过度寒冷而收缩，肌肉不断地抽搐着。

    超越死亡的临界点。

    那块冰缓慢地移动。一点一点地融化。

    噗通。

    —

    噗通。

    天花板上几排晃眼的大灯齐齐照射下来，明亮了水池里的每一滴水。那些湖蓝色的液体。

    一股消毒水的气味黏上鼻尖，湿漉漉的包裹着整个鼻腔。

    那些水是冰凉的，刺激着人的每一处神经。

    水池边上，救生员坐在高椅上，居高临下地鸟瞰着下边的一切。下边一道黑影措不及防地落入水中。

    湖蓝的液体下，漾开一大片雪白的浪花。

    救生员纹丝不动，雕塑般直愣愣地坐着。

    眼底闪过一丝嘲弄般可悲的寒光。

    水下。两个身影渐渐没底。

    死亡来临时是什么感觉。

    脑中会浮现出这一生最美好最难忘的画面吗。

    其实，什么感觉也不会有吧。

    —

    滚烫的水如密匝匝的细线，一丝一缕地缝进皮肉，穿过胸腔。

    然后化成一滩粘稠浓密的浆液。

    在身体里的每一条血管，每一个细胞内缓缓流淌。带着剧毒，无尽地蔓延开去。一直延伸到那个怦怦跳动的地方。

    于是，凝固，冻结，不再。

    仿佛落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周围的一切都翻卷其中，毫无规律的。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一波接一波强烈的冲击力，激荡着脑膜。

    眼皮沉重得翻不开来。

    其实本来并没有那么沉重吧。似乎就在短短的一瞬间，一切都变得微妙而仓皇起来。

    那些一丝一缕地抚过脸孔的，如同棉花糖一般柔软的触感。

    那些究竟是什么？

    —

    叮铃铃。咔擦。

    沈崇归不耐烦地按掉手机。不一会儿，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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