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海历5384年10月[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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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贝遭到攻击了，在阿蓝的眼皮底下，在我还想不到事情解决方法的当下。

    那一天所有的时间点都停靠在刚刚好的时候，早早和八八还没到，我依旧坐在门前的石头上发呆。无意识的目光里不知什么时候掠过一颗小石头，我下意识地追随着那个小小石头的轨迹转过头去，就看见它稳稳地砸在一条艳红色鱼的脑袋上。

    下一秒，痛呼声响起，转身回头，现出一张漂亮的微微扭曲的脸，是贝贝。一只手伸了过来，探在她的脑袋上，那样一双手，我永远都不会认错，那是属于阿蓝的。

    我的思绪还在胡乱飘荡着回不来，贝贝已然抽泣出声。

    他们的目光扫向我的方向，又看向更远的地方，最后还是顿在我的身上。我看到阿蓝眼睛里的惊讶，就再也看不见其他了。

    我极缓地回头看向自己的后方，空无一人。偌大的空间里，一时竟只有我们三个。

    思绪飘了回来，这一刻，我混沌了许多日子的灵台瞬时清明了。

    第一次，我倔强着盯紧阿蓝的眼睛，看着他灼灼目光中的诧异灼痛我的心口，一切都那么明了，一切又都那么不明了。

    贝贝的抽泣声没有任何减弱的趋势，场面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像是定格的画面里插入了一段哭泣的声音。

    阿蓝不说话，我也不开口，贝贝终于还是忍不住，带着哭腔地质问我，她说：“阿尾，你为什么要用石头砸我？”

    阿蓝皱起眉头依旧没说话，表情在疑惑之外现出几分难得的严肃。

    我的唇角勾起一道清浅的弧度，瞥过贝贝红了的眼眶，仍旧盯着阿蓝的方向。我似悠悠荡荡飘落的声音里有一丝疲惫，却只是假装毫不在意地开口：“你又如何认为是我砸的你？”

    她扁着嗓子争辩：“不是你还有谁？”

    是啊，不是我还有谁呢？又能有谁呢？

    被无数石子砸过的我，又如何看不出那颗石子的力道砸在身上究竟有多痛，如海流过耳，海草拂面罢了。这么轻不可觉的力道又能是谁呢？我看着贝贝，像陷入沼泽的泥泞里，沉重万分，却抵不过一场无力的坠感。

    我一直以为，这些日子以来，我早已见过她的手段，竖起铜墙铁壁来，我便仍然能够撑下去。可眼下看来，我见识的，竟是连十分之一都没有的。

    在阿蓝凝重的眼神里，在贝贝层出不穷的招数里，我这颗被流言锻造过的心，竟从盔甲之中现出一分血色，踉跄着蜿蜒出一道银河的轨迹。

    我微微垂了眼眸，不做挣扎，淡淡开口：“是谁呢？”又掀起眼帘看了看阿蓝道，“可惜不是我。”

    可惜不是我，真是有那么一点点可惜，如果知道自己有这么被陷害被误会的一天，我一定宁愿扔出那颗石头的是我吧。

    想来，我都忘记自己究竟有没有要求阿蓝相信我了，或许是没有的吧，否则阿蓝又如何会用一种明晃晃的纠结哀痛的表情看着我呢。

    可我真的有这般不可信吗？让你不能一心一意地相信我一次。

    为什么这么好的你，就是不能相信一个不算好的我？

    为什么呢？

    我想不通答案，也没有谁能告诉我答案。

    良久地对峙，阿蓝缓慢地游向我，我的手心微微有些潮湿。

    他站定在我面前，低垂了脑袋，看不大清楚神情。他说：“我以为你会懂。”

    我心口某个柔软的地方骤然一紧，有什么东西“砰”的一声破了，而后揪成一团，酸酸地刺着。

    潮湿的手心拂过心口的位置，我看着他低下的眼帘，小声地回他：“我也以为你会懂。”

    我以为你会懂，不用太多，只要你知道我懂你就好。可是啊，我们真的互相都不懂得。

    我不再看阿蓝低垂的眉眼，也不再看贝贝红肿的眼眶，只转身离开，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逐渐远离这处给了我快乐，也给了我伤心的地方。

    我忽然有些体会到当初海洋魔女离开的心情。她或许只是累了吧，历尽千山万水所追寻的，到头来竟是一场空，她再没有气力去争夺什么，也许她还能再撑上一刻，可是撑过这一刻，她怕自己连走出城堡的气力都没有了。

    我也怕，怕自己再在那里呆上一刻，连最后的自尊都要踩在脚下了，无处安葬。

    恍惚的，我不知道自己走向了哪里。只是停下来望了望四周的时候，没有一处熟悉的地方，而我的身边，空无一人。

    周围的海草稀少，大面积的是灰色的岩石。我靠在一处还算圆润的石壁上，泄了气力，滑坐在地上，微微后仰了脑袋看着上空，原来今天是个有阳光的日子。

    波动的海水荡出泠泠的纹路，缠着一圈圈柔暖的阳光晃晃荡荡地洒落在周围的石块上，照出一片片深深浅浅的光斑。我抬起没什么力气的手臂，向着近处的一块光亮摸索而去，手指蜷缩，像是真的抓住了阳光，却没有想象中的暖。

    原来只要是有阳光的日子，在哪里都一样，并非只有我家门前的石块才能看见碧色荡漾。

    原来这里和那里没有什么不一样，而他和他们也该是没什么不同的吧。

    可为什么，只是简简单单的阿蓝两个字在我心上就有千斤之重，重到他的一个眼神，一句话，都能轻而易举地将我置于难以控制的情绪之渊。重到，哪怕他误会了我，哪怕我的盔甲染得血红，我也依然把他放在最不可触摸的位置，去做任何可以让他开心的事情。

    只是我做了那么多，似乎都没什么用，而现在，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我就那样望着平静的海水，望着一汪清蓝的水波，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直到有条鱼找到了我。

    找到我的，是贝贝。

    我靠坐在石壁脚下，转过头看了看不知为什么出现在我眼前的贝贝，而后又仰头看向半空，好似自己刚刚扭头看见的不过是一团空气。

    贝贝不甚在意地游到我前方一处平坦的石块上坐下，不在乎我愿不愿意搭理她似的随口说了什么。

    她说：“我知道你都知道，但是那又怎么样。”

    但是那又怎么样。

    我茫然的目光穿过她的身体落在远处，心口一阵酸涩，面上一派了无波澜。

    她微微低垂了眉眼，手指在身旁的石头上轻轻画着圈：“从我懂事的时候开始，我就立志要嫁给阿蓝，你根本不会懂他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妈妈去世的时候，本想把我托付给一个远房叔叔，可我不愿，我只想留在阿蓝身边，于是我编了个谎让她把我托给了阿蓝。我以为，这样子，阿蓝一辈子就都不会离开我了。可我错了，他还是离开了。”

    我的目光逐渐清明，扫过她不停画圈的手指，聚在她的眉心。她抬眼看了看我，又看向远处轻挑了眉眼嗤笑道：“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不说话，她便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为了追寻他生命的意义。什么生命的意义？不过就是去寻找自己的另一半。我怎么能容许，我就在他身边，而他却要寻找另外一条鱼去陪他度过一生。如果顺了他的心意，那我呢，我又算什么？我想着自己该怎么才能留下他，可我还没想好，他就离开了。我打听了很长时间，才知道他来了这里。”

    说着贝贝的目光牢牢锁定了我，勾起的唇角意味不明：“你，喜欢上阿蓝了吧。”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浑身的血液蠢蠢欲动着要逆流而行。心事突然被毫不留情地掀开，扯得生疼，像是做了一件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突然被暴露在阳光下，有一分不知从哪里升起的难堪。

    我不知该怎么辩驳，而她却没有要向我确认的意思，只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也对，像阿蓝这么优秀，没有谁会不喜欢他。”

    贝贝的语调轻轻的，像在谈论一件不甚重要的事情，可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像一块巨石一样沉甸甸地压在我胸口喘不过气来。

    她说：“我原本并不把你放在眼里，不过是一条没有尾巴的鱼，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可偏偏不巧的是，你跟阿蓝的关系最好。你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才能让阿蓝多看你一眼，虽然你们根本没可能，可是那又如何？我仍然是要先把你从阿蓝身边挤走，谁让你碍了我的眼呢？只是没想到，你比想象中要难对付的多，还真是多亏了你身边那条小粉鱼，你才能撑到现在。”

    贝贝想说的话似乎说完了，她双手抱胸搭在一起，微微向后靠了靠身子，漂亮的脸上浮出一丝漫不经心的挑衅，似乎，真的没将我放在眼里。

    尽管贝贝说了许多算是挑衅的话语，但是对于我来说，这几乎可以算是一个喜讯。因为我感觉得到，她怕了。

    在我独自转身离开的时候，贝贝的目的几乎是就要达到了，可她却在这之后，不知道花了多少工夫找到我，说上这一番不知道是表达还是挑衅的话。或许这一切都是因为，阿蓝并没有百分之百地相信她，换言之，阿蓝他，并没有真的完全怀疑我。

    他对我还是有一些相信的吧。只要他还相信我一点，哪怕真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我也有勇气继续我未完成的心愿。

    真的。

    我把手搭在身旁的石壁上，慢吞吞地起身，而后走向她，没什么表情，直到走得很近了，低垂了眼能看见贝贝不自然翘起又放下的食指，才站定回上一句：“你说这些，不过是因为你还没赢。”

    贝贝从刚才到现在表现的满不在意终于还是破了功，脸上显出怒气，语气僵硬：“我没赢，你也一样。不，你永远都赢不了，因为阿蓝永远都不会喜欢上一条没有尾巴的鱼，更何况你只有一副灰色的皮囊，就算有了尾巴又能怎样。”

    贝贝说的没错，我是一条灰色的无尾的鱼，我和阿蓝之间，或许真的没有可能，就像是当初流言四起时，她们寻到我无数次叫嚷的那样。

    人与人，鱼与鱼之间，其实约莫都遵循着一个道理：感情并不总是相互的。从没有哪个不可逆的自然定律叫做，我待你万般好，你也必得回我万般好，少一分都不行。男男女女之间的感情终究是靠着一个叫做缘分的东西。

    而缘分它，真正是个玄之又玄的东西，谁也不知道它究竟受着什么的牵引。

    海天共线，霞光正好的时候，我曾经偷偷地想过，我和阿蓝之间，会不会因为什么而有这样一份可遇而不可求的缘分。我想啊想，却怎么都想不到。

    情之一字，千万般写法，也终究只是写完这寥寥几笔。笔落，字成，而笔画之中的曲曲折折才是情字的真正奥义。我从不曾参透，也不知何时能够参透。既然参不透，那便按照参不透的办法去活，就像我明知道阿蓝他并非是我的良人，也依旧蹲在泥里，从一个又一个不被注意的小细节里去揣测，我们之间曾有那么一点点靠近，他其实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哪怕是以一个朋友的喜欢。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可以低到尘埃里去。

    我看着贝贝的脸，不自觉地轻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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