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山厌 上[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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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后半夜,天上果然飘起雪来。
天将亮时之露白才睡下,被窝还没捂热,就听到澹台瑛敲门道:“小之道长,小之道长你醒了吗?外面下雪了。”
之露白烦躁地掀了被子起身,见门外的澹台瑛冻得手脸通红,便转身去点了炉子。
“小之道长你看到了吗?外面好厚的雪啊!”澹台瑛自小生长在江南,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鹅毛大雪,兴奋异常,滔滔不绝道:“我方才还在窗台上堆了个小雪人呢,要是阿玦也在就好了,他见了一定很开心,以前家里下雪的时候啊,还没等到我们把雪人堆起来,雪就化了,他就哭啊哭啊,怎么哄也哄不好……”
“阿玦是?”之露白掩了个呵欠。
“哦,是我弟弟,比我小两岁。”说到这里,澹台瑛的神色黯了几分,微垂了头,搓着手道:“再过几日,就该是他十五岁的生辰了。”
之露白应了一声,也无接话的意思,回到榻上开始打坐。
澹台瑛只安静了一小会,便又抑制不住地兴奋起来,她把手伸出窗外去够那飘扬的雪花,嘴里还道:“小之道长,你修行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啊?”
“终年覆雪。”之露白眼皮都没抬一下。
“真有这样的地方?”澹台瑛转过脸来,艳羡道:“那一定很漂亮吧?”
“还行。”稍顿,之露白又补充道:“就是有点冷。”
光是想象了一下那场景,澹台瑛就打了个寒颤,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她把下巴搁在窗台上,闭上眼睛,使劲地嗅了嗅鼻子,只因这场大雪,将西市素日里的烟火气息都遮掩了去,而今变得冰冷且干净。
外面人声渐起,也腾起了炊烟,澹台瑛睁开眼睛,伸着懒腰道:“小之道长一会想吃些什么?前天买的菜还够一顿的。”
之露白回道:“有肉就行。”
“小之道长,有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澹台瑛见之露白点了头才又小心翼翼道:“你为什么可以吃肉?”
之露白睁开眼,奇怪道:“我又不是和尚。”
“也对哦。”澹台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道:“那你出家了吗?”
“不算。”之露白重又闭上眼睛。
澹台瑛继续问道:“那你们平日里都修什么?”
之露白忍不住轻笑一声道:“你这么好奇,干脆入我门下算了。”
“那可不成,我还要……”澹台瑛脸上一红,声音也低了下去,羞道:“还要跟表哥过日子呢。”
之露白懒得接这话,只当是没听见,静心打坐。澹台瑛待着没趣,也就下楼出去,不一会儿,便有饭香飘上来。
吃完早饭,之露白便又携着巨款出门去了,打算置两件冬衣,再买些鱼肉。雪停了,地面上的积雪已被踩成了泥水,只剩楼檐上仍是白花花的一片。
看下来,就数那喜燕布庄的生意最为红火,之露白刚踏进去,伙计便招呼上来道:“里边请!”
那伙计凑得太近,嘴里蒜味熏天,偏之露白走到哪他就跟到哪,热情道:“道长是头回来我们布庄吧?我们这可是百年老店,不论是样式还是品质,在这长安城里那都是独占鳌头的。”
之露白看了看那最为人头攒动的一圈货架,大多艳丽花哨,着实不符合她一贯的审美,忍不住道:“就没有素净些的?”
“也有,也有。”伙计喷着臭气,忙道:“道长随我来。”
伙计领着之露白去到了铺子的最角落,在箱柜里翻了许久,才找出几匹素色的布料来。之露白掸了掸那上面的细尘,比较了一番,最终挑了匹绀青的缎子。
伙计立刻道:“道长真是好眼光,果然好货还得贵人识,看色泽,这手感,这——”
“这是定金。”之露白打断了伙计,人家这样说无非就是想多赚些银子,她也不是那抠抠缩缩的性子,又道:“赶身袄子,明日我便过来取。”
待伙计录好了尺寸,之露白便逃似的出了那布庄,再多呆一会,怕是就要被那蒜味冲昏了过去。
说来也巧,还没走多远,就碰到何老从街旁鱼肆里出来,两手拎得满满当当,笑逐颜开道:“我正要去那秋月居找道长,没想在这儿遇上了。”
“找我?”之露白疑惑。
“这不,马上就腊月了,我那老妻一直念着道长的救命之恩,让我来给道长备些年下要用的——”何老提了提手中的物什,又道:“这几条鲜鱼是我托掌柜特意留的,还有这鸡——都我自家喂的,也是挑的最肥的两只。我同她说之道长那是十指不染泥的人,可她说不管道长如何,这都是她的心意,非要我送过来,也给道长讨个吉利。”
之露白也不客气,从容接过何老手里的东西,回道:“何老夫人真是有心了。”
“我就喜欢之道长这直来直去的性子。”何老呵呵笑着,话锋一转,又道:“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事,是关于我家小郎君……”
之露白挑眉道:“他又犯病了?”
“这倒没有,只是——”何老敛容沉声道:“上次道长走后,小鱼与我家主人说小郎君的病没得治,这可是道长的意思?”
“是。”之露白点了点头。
何老不甘道:“当真没得治?”
之露白笑了笑道:“恐怕你家小郎君自己最为清楚不过。”
“之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何老不解地看着之露白。
之露白想了想,却只道:“言尽于此。”
与何老简单别过,之露白就要返回秋月居,才走了没几步,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沈东曲,唤了一声“道长”。上一回见他是晚上,如今在这太阳底下一细看,才发现他生得有几分风流相,面白如施粉。
之露白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过了。
沈东曲问道:“若在下没看错,方才那位可是白府的何管事?”
之露白皱了皱眉道:“你有事?”
“哦,我正要去看看阿瑛。”沈东曲解释道。
“那便去吧。”之露白不冷不热地回着话,脚下也不停。
沈东曲快走几步跟上来,又问道:“之道长与白府的人很是相熟?”
之露白答道:“不熟。”
“不熟?”沈东曲笑了一声,道:“那何老送还道长这些?”
之露白把手里的鸡啊鱼啊的往沈东曲跟前一提,问道:“我现在将这些东西送给你,你我可就相熟了?”
沈东曲生怕沾上那血腥,下意识地往后一躲,怏怏道:“之道长似是对在下有些误会。”
“有吗?”之露白轻笑一声道。
“那是最好。”沈东曲理了理衣袖,低声道:“只有你我交好,阿瑛才会好。”
之露白斜睨了眼沈东曲,只觉得他话里有话,实在算不上是个讨喜的人。
秋月居,澹台瑛一如往常坐在小窗边,一眼就看到了之露白,更叫她喜出望外的是,之露白的身后还跟着沈东曲。
之露白回到榻上躺下,隔壁房里的两个人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时不时传来一阵笑语,听着听着,她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傍晚时分,沈东曲才离开,澹台瑛送走他,便去敲了之露白的门,开心道:“小之道长,表哥在约我们明日在西市漠月楼吃午餐。”
“我们?”之露白睡得迷迷糊糊。
“嗯,表哥说要谢谢你这几日照顾我。”顿了顿,澹台瑛又犹豫道:“小之道长你说……你说我要不要和表哥说我……说我被……”
之露白翻了个身,闷声道:“那是你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好吧,哦对了——”澹台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我炖了鸡汤,要不要给你盛一碗端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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